第三十一章 改造之始

　　青铜撞角上的紫黑刻痕泛着星屑，李泽五指扣住潮湿的甲板栏杆。

那些在星辉洪流中若隐若现的齿轮幻影仍在他视网膜上残留着灼痛，掌心紧攥的空间锚定石已褪成灰白色。

星轨偏移了三个刻度。张瑶捧着青铜罗盘快步走来，裙裾沾着结晶化的海水，传送门里的能量潮汐正在衰退，我们恐怕只有七天时间重新锚定坐标。

老陈用扳手敲了敲锈蚀的蒸汽管道，飞溅的火星照亮他紧皱的眉头：这破船连龙骨都渗着死气，怕是经不起第二次空间跳跃。

李泽突然将锚定石按在船首像眉心。

晶石表面腾起幽蓝光纹，沿着船体裂缝游走如活物，所过之处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齿轮虚影。

当光纹蔓延至货舱时，整艘船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

明日卯时，灵材市场。李泽甩开被烧焦的袖口，露出小臂上浮现的天工阵纹，龙骨要换星陨铁，轮机舱得加装三组缓冲齿轮。

晨雾还未散尽，东市青石板已响起车轮碾过符咒的声音。

李泽刚在千机阁门前站定，就听见柜台后传来算盘珠子的脆响。

这不是苏大匠师么？林掌柜从紫檀屏风后转出，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磕在青铜秤杆上叮当作响，听说您接了艘要散架的棺材船？

货架上浮尘突然无风自动。

李泽瞥见角落阴影里李船员正在擦拭匕首，刃口泛着的磷火绿分明涂着蚀骨毒。

他不动声色地捻起一截玄铁龙骨：掌柜的报价？

三千灵石。林掌柜的八字胡翘得老高，这可是掺了蛟血的...

蛟血遇寒则凝。李泽突然将龙骨凑近窗棂，阳光透过细密冰晶折射出蛛网状裂痕，去年霜降前炼的货，放在南库房第三排木箱——箱角还沾着万毒礁特有的血苔。

算盘声戛然而止。

李船员猛地直起身子，匕首在掌心转出森冷弧光：空口白牙的，当我们千机阁是......

且慢！林掌柜突然按住伙计肩膀，眯眼打量李泽腰间新添的青铜罗盘，就算陈年旧货，如今市面也找不出第二家......

五日后午时三刻，会有三艘南离商船靠港。李泽突然将罗盘按在柜台，表盘上二十八宿竟开始逆向旋转，听说他们带着极北之地的万年寒铁。

林掌柜的翡翠扳指突然迸出裂痕。

街市喧哗声仿佛被无形屏障隔绝在外，唯有罗盘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李船员握着匕首的手青筋暴起，却在对上李泽瞳孔里流转的星图时踉跄后退半步。

两千灵石！林掌柜突然抓起龙骨重重砸在秤盘上，但要现结......

李泽却已转身走向堆满齿轮的货架，天工阵纹在掌心亮起幽光：劳驾掌柜把三年前那批报废的云纹钢也搬出来——记得用北海玄冰镇着，否则午时煞气反噬......

货架阴影里传来瓷器碎裂声。

张瑶抱着符纸进门时，正看见李船员撞翻的珐琅瓶里钻出缕缕黑气，而李泽指尖跃动的星辉正将这些黑气牵引成精密阵图。

这些灵材......她望着逐渐成型的齿轮虚影轻呼出声。

不够。李泽突然攥碎掌心血玉，飞溅的晶粉在阵图中凝成青铜舰轮廓，但加上今晚子时要涨潮的那批货......

林掌柜手中的秤砣突然坠地，在青石板上砸出带着海腥味的深坑。

林掌柜脸上的皱纹在晨光中剧烈抽搐，翡翠扳指裂痕里渗出暗红血丝。

货架阴影中传来细碎摩擦声，李船员靴底碾碎的符咒残片正渗出缕缕青烟。

南疆云船昨夜过了哭魂峡。李泽突然屈指弹在青铜秤杆上，二十八星宿刻度应声泛起血光，掌柜的可听过‘玄鲸吞海’的潮信？

张瑶悄悄捏紧袖中定星符，符纸边缘却因灵力激荡自发卷曲。

她望着李泽侧脸流转的星辉，忽然想起昨夜甲板上他教自己辨认倒悬星图时，海风是如何缠绕他束发的玄色丝绦。

林掌柜突然掀翻紫檀算盘，上百颗灵石珠子在空中凝成凶煞阵图：竖子安敢......

每颗灵珠都沾着三年前沉船冤魂的味道。李泽抬手截住一颗滚落至张瑶绣鞋边的血珠，指尖腾起的星火瞬间将其焚成灰烬，午时三刻，这些怨气该顺着掌柜的命宫廉贞星位反噬了吧？

货架深处传来瓷器爆裂声。

李船员脚下不知何时蔓开冰霜，将他靴子与地板冻在一处。

张瑶注意到李泽背在身后的左手正掐着天工诀，老陈给的扳指在指缝间泛着幽蓝冷光。

一千八！林掌柜突然扯断脖子上的避海珠串，浑圆珍珠滚落满地竟变成死鱼眼珠，但你要立天道誓言不得透露货源！

李泽却转身望向张瑶。

晨雾穿过她发间玉簪时碎成七彩光晕，这让他想起某次星夜航行时撞碎的极光。

当少女睫毛上凝结的霜晶突然坠落，他才惊觉自己竟盯着对方看了三息之久。

劳烦掌柜备货。李泽甩出储物袋的力道稍重了些，砸在柜台上的青铜罗盘震得二十八宿错位三寸，申时前要看到用北海玄冰镇着的云纹钢。

李船员突然挣碎腿上的冰碴。

他经过张瑶身边时，匕首故意划破她飘起的披帛，浸透蚀骨毒的刃口在晨曦中拉出一道磷火轨迹。

李泽袖中飞出的齿轮精准卡住匕首护手，飞溅的火星在张瑶颈侧映出细碎金芒。

多谢李大哥。少女耳垂泛起珊瑚色，低头整理披帛时，发间垂落的珍珠正巧滚进李泽尚未合拢的掌心。

那颗珠子突然亮起微光，映出两人重叠的倒影。

林掌柜的咒骂声被海雾吞没。

当板车碾过青石板上结晶化的血迹时，李泽忽然按住张瑶正要触碰货箱的手：冰层下有煞气。

少女指尖悬停在寒雾缭绕的云纹钢上方三寸，看着李泽小臂阵纹中游出的星芒将钢锭表面巫咒尽数吞噬。

她没注意到自己发簪歪斜了几分，更没发现某人的天工尺第四次量错了齿轮尺寸。

码头钟声荡开第七道涟漪时，李船员正将染血的联络符掷入海中。

符纸化作的鬼面鱼钻入浪涛深处，鳞片闪烁的光斑拼出个狰狞的弑字。

李泽忽然驻足望向西方海平线。

暮色正在那里酝酿着某种紫黑色潮涌，像极了他在星轨幻象中见过的破碎舰影。

张瑶怀中罗盘的磁针突然疯狂旋转，直到被青年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按住。

该去找老陈喝杯醒神茶了。他弹落肩甲上的冰渣，那些晶粉坠地时竟拼出半幅星图，有些零件......得用龙血焊枪才能熔接。

货箱里的云纹钢突然发出蜂鸣，应和着远处船坞传来的锻打声。

当最后一缕夕照被海雾吞噬，某艘幽灵船桅杆上的窥天镜正缓缓转向灯火通明的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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