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福楼（一）

　　虞岁宁醒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下多时了，从欢已经不在车厢里了。

车厢外隐隐传来人声，虞岁宁揉了揉眼，自己本打算只是闭上眼休息一下而已，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梦里的场景似真似幻，那般美好，真叫人陶醉。可现实又是那么血淋淋，必须亲手打破美梦。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掀开了车帘。

从欢正在跟那位叫照云的青衣侍卫聊天。

“酒楼真的很挣钱吗？”从欢问。

照云答：“那是自然了，酒楼可比大人的茶楼挣钱多了……”

两人聊得起劲，一时间没发现虞岁宁已经出来了。

“那酒楼是裴熠开的？”虞岁宁突然出声。

照云吓得一激灵：“不……不是。”

“可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从欢疑惑，“你说芜然居其实是你家大人的产业，还说承福楼……”

“是是是，”照云一把捂住从欢的嘴，转头小声对虞岁宁说：“……虞姑娘可千万别说出去，要是让大人知道，我就完了……”

虞岁宁点头，他刚松开从欢的嘴，从欢又道：“那承福楼——”

他又一把捂了上去。

“承福楼也是你家大人的产业？”

照云面露迟疑，随即缓缓点了点头。

虞岁宁轻笑：“你先放开从欢，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也别让大人知道。”

“可以。”虞岁宁点头，她并不在意裴熠有多深的水，但如果承福楼是他的话，的确可以省掉好多麻烦。

“得罪了。”照云缓缓松开从欢，上了马车，朝她们道：“日后再会。”

然后就飞快地驾车跑了。

见他走了，二人也进了客栈，一路走到房里，从欢才缓缓问：“姑娘，开酒楼是不是真的很赚钱？”

虞岁宁回道：“应当是的。”

“姑娘，我以后要开个大酒楼，像承福楼那样的。”从欢眼睛亮亮的，略带兴奋地道。

虞岁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啊。”

“到时候找天下做桂花糕最好吃的厨子来，天天给姑娘做桂花糕！”

“好。”

“要挣好多好多银子，置办一辆大马车，姑娘就可以天天坐了……”

“好——”虞岁宁伸手在她的额头处弹了一下，“等有银子了，就都可以实现了。不过，现在你该睡觉了。”

“好吧。”从欢闷闷地回了句，“那姑娘也早点休息吧。”

“快去吧。”

从欢轻轻关上了门。

虞岁宁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城中星星点点的灯火，半晌，叹了口气。

时候到了，该进行下一步了。

打更声阵阵传来，从东街传到西街，从净慈寺传到护国寺，从承福楼传到芜然居。

芜然居里裴熠正坐在窗边，面前摆着一盘棋局，对面黑衣男子紧皱眉头。

“啪！”地一声，黑衣男子将棋子砸在桌子上：“你说什么！”

“裴晦之，你是不是不长记性！”他猛地站了起来，“这才多少时日，你就全盘托出了！”

裴熠笑了一下，示意他冷静：“自然不是全盘托出，我只是请她做同谋而已。”

“你确定她可信？”黑衣男子质问。

“你怎么还怀疑人家，她的身世和一举一动你我可是都非常清楚的，”裴熠将棋子放回棋篓里，“有没有问题你是最知道不过的，季锦舟。”

“可——”

“放心，我有分寸。”裴熠打断了他。

季锦舟瞪了他一眼，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突然道：“余国公月末寿诞，你打算备什么礼？”

裴熠眼神一沉，嘴角不经意地勾起，半带轻笑地道：“我会给他送份大礼的。”

远处商铺的灯光接连熄灭，月色开始慢慢地洒下来，从芜然居的窗棂到余国公府的门檐，整个上京城都落入了它的股掌之中。

翌日清晨，虞岁宁和从欢一大早就出了门，途径西街的药铺，二人停了下来。

虞岁宁走了进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出来了。

“姑娘，买到了吗？”从欢问。

虞岁宁点头，手心展开，有一个碧色的小瓷瓶。

这是一种慢性毒药，但也可以说它本身是无毒性的，只是若加上其他的，那可就说不准了。

到了承福楼，二人直接上了二楼。

承福楼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大都是些官眷商人，穿着金贵自不必说，所以，刚进来的虞岁宁二人就有些太过于显眼了。

虞岁宁也不管那些经过的老爷公子的眼神是如何乱瞟的，她就静静地站在栏杆旁，于这锦绣花团中，像一枝独秀的白梅。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了，上前来搭讪：“这位姑娘，没人陪啊？”

虞岁宁没理他。

胖男人见她不理，又开始动手动脚。

这时，掌柜的突然跑了过来，神色慌张地对虞岁宁道：“姑娘，贵客有请。”

虞岁宁转过身，微一扬唇：“还请掌柜带路。”

“这边请。”

二人一直往角落里走，直到最里面，掌柜按动了不知是什么机关，原本的墙突然打开了，虞岁宁和从欢二人走了进去。

进去了才发现，这是一处阁楼，不与底层连接，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上京的风景。往里看，也可以看清整个楼内的情况。

“虞姑娘很聪慧啊。”裴熠轻飘飘地说道。

虞岁宁冷笑一声：“不敢言聪慧，裴大人昨日说要结盟，却连任何有用的信息都不透露，论聪慧，还是裴大人更胜一筹。”

“看来虞姑娘是很不满了，”他故意拖长音调，“那让裴某怎么办呢——”

虞岁宁不想搭理他。

裴熠话头一转，又道：“不若，裴某助虞姑娘成功进入太医院吧。”

“——不过，作为交易虞姑娘进入太医院后需为我所用，你看如何？”

虞岁宁心里一惊，这人就像把她心里所想看透了一样，连她要进入太医院的谋划都一清二楚。

在摸清了上京情况的那一日，虞岁宁其实就做好了打算，最多不过三月，自己必须进入太医院，这样才能接近姐姐生活的地方，才能真正为姐姐报仇。最近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进入太医院的铺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