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月华之下，晚晴惊梦

　　在那二人以刀光剑影交织的战场之前，所呈现出的惊心动魄，绝非中学时期蜷缩于简陋床铺之上，熬夜沉浸于武侠小说的幻想之中所能比拟的。彼时，那些令人热血沸腾、豪情万丈的篇章，此刻却化作了眼前这令人心悸的残酷现实。

夏晚晴无法理解这其中的残酷，仅仅是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便足以让她的心弦紧绷。然而，这揪心之感仅仅持续了一瞬，胜负便已毫无悬念地揭晓。路连尘一刀挥下，精准地砍在刺客的右肩之上，刺客手中的刀“当啷”一声，重重砸落在地。

刺客已然缴械，且身受重伤，夏晚晴以为一切就此结束。然而，当她刚刚舒出一口气时，却眼睁睁看着路连尘再次扬起手中的刀，一刀挥去，刺客的头颅便应声而落。

刹那间，一股血柱从刺客那无头的脖颈中喷涌而出，那颗头颅如同被剥去了青皮的西瓜，被鲜血染得鲜红无比，咕噜噜地滚到了夏晚晴与南宫信的面前。这眼前清晰可见的惊悚场景，绝非漆黑森林中突然窜出的兔子所能相提并论，夏晚晴的脸色瞬间煞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这尖叫声穿透了整个营帐，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尤其是路连尘，他拎着那把血淋淋的刀，呆愣在原地。南宫信也微微一怔，当寒风送来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时，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未等夏晚晴的尖叫声消散，江北、凌辰等人便闻声赶来。他们还未进帐，便扑鼻而来一阵浓烈的血腥之气，江北与凌辰皆是大惊失色，进帐之时，他们的脸色与夏晚晴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殿下！”江北第一时间冲到南宫信身边，确认南宫信与夏晚晴毫发无损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卑职来迟了，请殿下责罚。”

南宫信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凌辰则赶忙上前拜道：“末将一时疏忽大意，让殿下和娘娘受惊了，请殿下和娘娘降罪。”

南宫信淡然说道：“刺客已死，其余一切安好，凌将军不必自责。”

“末将惭愧。”凌辰低头道。

南宫信轻咳了两声，道：“路将军，此处善后之事就劳烦你了。”

路连尘杀气未消，中气十足地应道：“是，殿下。”

凌辰似乎从这句话中得到了些许启示，赶忙说道：“殿下，娘娘，夜已深了，末将即刻着人另备寝帐，请移驾歇息吧。”

“有劳凌将军。”南宫信说道。

夏晚晴想要离开，她极其想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然而，当她想要迈步时，才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吓得腿软。一条生命以如此残酷的方式在眼前消逝，留下这样一个血腥模糊的场景，实在不能怪她胆小。

令夏晚晴意想不到的是，南宫信在走出帐子之前，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从后搂住她的侧腰，将她搂到了身边。“时候不早了，别在这儿碍事。”他淡淡地说道。

就这样被南宫信拥着，一路走到凌辰为他们临时安排的营帐里，夏晚晴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干人等退下后，南宫信才松开了搂在夏晚晴腰上的手，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依旧清淡，其中却夹杂着一丝疑惑与两分关切。被南宫信这么一问，夏晚晴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一肚子的委屈随即涌上心头，鼻子一酸，便扑到南宫信怀里哭了起来。

她开始时哭得还算温婉，但渐渐地便放开了声音，哭得一声比一声凄惨。她起初是为刚才的惊吓而哭，但哭着哭着便跑题了，仿佛是要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憋屈都哭出来一般。

南宫信被她这一举动着实吓了一跳，他的惊吓程度丝毫不亚于夏晚晴见到人头落地时所受的惊吓。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女人无论姓什么，都从未掉过一滴眼泪。而现在，她居然在他怀里哭成了这个样子。

南宫信一动也不敢动，她哭着，他便轻轻地抱着她，轻到她几乎觉察不到。在这并不算结实且体温极低的怀抱中，夏晚晴安安心心地一直哭到没有任何委屈的感觉了，才慢慢停了下来。

她不想哭了，却不愿离开这人的怀抱。这怀抱虽然清冷、清瘦，但却让人感到无比舒适与安心。她如此依赖着，南宫信也没有赶她走的意思。

感受着怀里渐渐平静下来的女人，南宫信微微蹙着眉，试探着问道：“你……害怕了？”

既然已经依赖在人家怀里，人家又问了，夏晚晴便很诚实地点了点头。“怕死人？”南宫信又问。夏晚晴再次点了点头，说道：“路连尘把那人的……那人的头，砍下来了。”

沉默了几秒后，南宫信微微沉下声音道：“别再想了。”

不知为何，在这如此寻常的一句宽慰之语中，夏晚晴竟听出了些许感伤的味道。她离开南宫信的怀抱，看着这张没有一丝波澜的脸庞，问道：“你是不是已经习惯了？”

“还好，”南宫信依旧云淡风轻地说道，“反正我看不见。”

夏晚晴愣了一愣，他不说，她几乎都忘了这是个没有视觉的人。在这种时候，看不见或许也能算是一种福气吧。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转身走向脸盆边，拎起水壶倒了些热水，仔细地洗漱着哭花的妆容。洗漱完毕后，她转身看见南宫信还站在原地。

“不早了，你还不睡？”她问道。虽然她自己今晚注定是睡不着了，但这个人的身体却熬不起。

南宫信蹙着眉，像是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你是不是该告诉我……床榻在何处？”

哎，她又把这茬忘了……谁让他平时一点儿都不像个瞎子呢！

照顾南宫信睡下后，夏晚晴也不敢一个人在帐子里坐着了。她正准备拆下首饰换衣服上榻休息时，绮儿端着个碗进了帐。“娘娘。”绮儿轻声喊道。

看着绮儿端着的碗里盛着棕红的汤水，夏晚晴又看了看榻上那似乎已经睡着的人，轻声说道：“王爷刚睡下了，等他醒了再让他吃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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