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偶遇冰山

　　刚踏出钱庄，苏睦只觉得热气在想方设法往皮肤里钻，空气比之前更加灼人。

果然夏天就不该出门。苏睦在心里嘀咕着。

但是没有办法，还得去一趟皇都最负盛名的药堂——济世堂，看能不能买到之前在书上看到的只生长在荒地界的“绛珠草”。

说是全株血红，晚上还会发出红光，十分诡异。生长环境也很恶劣，只有充满沼气的沼泽地才会出现它的身影。

外界一般认为它只有止血的功效，但苏睦书房里有一张药方残片，记录的一个可解百毒的方子需要用到它。

看来它还有很多功效没有被利用起来，于是苏睦想好好研究研究。

外出的首要目的已经完成，苏睦也不着急，和青萍汇合后便开始不紧不慢地逛起街来。

很快，一个别具一格的小摊吸引了苏睦的注意力。

摊主很会享受，不像其他人暴露在阳光底下，他支起来一个明黄的棚子，占了很大的地方，摊前却可以说是门可罗雀。

苏睦粗略地扫了一眼，发现他摊子上的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什么都有，胭脂，刀，剑，未打磨的玉石，草药，一些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的瓶瓶罐罐等。

东西都有些灰蒙蒙的，导致看着就没什么购买的欲望。

苏睦在那一捆捆草药中似乎看到了书上提到的十年一成熟，生长于绝壁的“飞仙”，不免有些激动，赶忙走过去。

摊主见终于有人靠近，忙热情地推销：“这位公子，随便看看？我这里可是囊括了来自四国的货物，质量也是包您满意。这些还不是全部，我敢打包票，您要什么我就有什么，不知公子可有看上的？”

苏睦嗯了声，拿起那一捆已经晒干的药草，摘下一片叶子放入口中，淡淡的苦中混着甘甜的味道，她不禁眼前一亮。

没错了，味甘苦，茎粗叶小，只在茎顶分叉长叶，茎上分布无规律的凹纹，就是飞仙。

将那一捆飞仙递给小贩，苏睦问道：“只有这些吗？有没有绛珠草？”

小贩接过，听苏睦这么问笑开了花，忙道：“有有有，不知公子要多少？”

“有多少来多少吧。”

“好嘞，稍等。”

小贩赶忙手忙脚乱帮苏睦将飞仙和绛珠草用桑皮纸包好，再捆成一串。

趁着他在打包，苏睦又看了看其他的东西，一把剑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唯一一把没有剑鞘的剑，样式很普通，但让人感觉饱经沧桑。

扁平的剑茎，茎首稍宽，缠绕在茎上的缑已经有些起毛，最上层两个交叉缠绕的黑绳更是藕断丝连，靠着绳芯勉强维持着连接。

五边形的剑格黑底黄纹，对称地刻着有些磨损的双龙纹和雷纹。

剑身很完整，唯一算得上装饰的便是分布在脊两旁的血槽。

这样平平无奇的外观，在烈日下却让苏睦从心底窜出一股凉意，那反射的阳光就像利刃一般充满威胁性。

苏睦忍不住拿起了那把剑，如她所料，分量十足。

随意挥了挥，很顺手，仿佛身体的一部分。

虽然不是很懂剑，但这手感和之前偷偷玩过的苏擎收集的古董剑有过之而无不及，苏睦很确信这是一把宝剑。

刚想问摊主这剑怎么卖，突然一阵阴影将苏睦笼罩了起来，从身后飘来淡淡的檀香。

苏睦警觉，下意识猛地站起身，却没想到头顶和对方下颌来了个亲密接触。

疼痛感迅速袭来，她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头顶，刚想转身给来人道个歉，结果刚转身又不小心踏在一个圆滚滚的不明物体上，身体向后倒去。

手中剑随着惯性抬起，指向了身后那人。

千钧一发之际，那人也顾不上抚慰一下自己的下颌骨，一个错身躲过剑锋，然后用布满老茧的大手及时握住了苏睦的手腕，轻轻一拉就带着苏睦站正了身体。

但力道没控制得太好，有些过猛，所以，因为惯性苏睦被拉到了他的怀里。

那人和苏睦都是一僵。

鼻尖萦绕着檀香，身边是不熟悉的温度，抬眼就可以看见对方上下滚动了一下的喉结，手腕被握住的地方仿佛有一团火在烧一般，一直烧到苏睦脸上。

苏睦作为一名21世纪成熟女性，对于情侣之间的搂搂抱抱已经是司空见惯，但她自己还是个母胎solo，除了小时候和苏擎亲密一点外她再没有和哪个男性这样靠近过。

于是她现在脑子有点混乱，整个人都呆住了，耳边是自己雷鸣一般的心跳，忘了要如何动作。

那人首先反应过来，松开了握着苏睦的手，后退一步，拱手道：“抱歉，惊扰了公子，在下无意冒犯，还请海涵。”

清冷如冬日飞雪一般的声线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苏睦也终于回过神来，尽量平静的回应：“无碍，不知阁下何事？”

说话间苏睦开始不着痕迹地打量起眼前的男子。

他很高大，比苏睦高出一个头左右，身型可以完全将苏睦笼罩起来。

宽肩窄腰，倒三角的黄金比例身材被包裹在一身干练的玄黑轻绡直裾下，金丝穿梭其上组成一片若隐若现的竹林，袖口用黑缚带扎紧，腰间是纯黑的大带。

他长得并没有很出众，反而是那种看一眼便会忘记的路人脸，最多只有那一双如寒潭一般的黑瞳能让人有些印象。

周身除了黑底描金的束髻冠外再没有其他饰物。

但从他衣服的料子和做工还有他举手投足之间的姿态，不难看出他的身份非富即贵。

他整个人不怒自威，散发着肃杀之气，站在他身边不自觉地就会正经起来。

苏睦得出一个结论：惹不起的大人物。

“在下顾渊，公子手中的剑应是顾某所属，因顾某疏忽于前年丢失，今得到消它出现在此的消息便想来找回，不知公子可否将其交与在下查看一番。”

他说得彬彬有礼，苏睦也不太好拒绝，但想再遇到这么趁手的兵器那可能就有点难了。

于是抱着再争取一下的心思苏睦有些执拗地道：“在下萧畅，对于阁下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找回失物还是要先请阁下说说您佩剑的一些细节，再由在下来确认为好。”

顾渊则答得不紧不慢：“是在下唐突了。佩剑伴我已有十年有余，现听到它的消息不免有些急切。

在下佩剑没有过多标记，只在剑格右下刻有一个渊字。因是幼年所刻，有些歪扭，但还是可以辨认，还请萧兄代为察看。”

苏睦将剑刃凑近眼前，真的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刻得歪歪扭扭，痕迹很浅的渊字。

如果不是剑的主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这隐藏在阴影下的“划痕”。

无奈只能将剑交与顾渊。

他接过剑时两人的手难免有些接触，苏睦发现他的体温好像有些凉得有些过分。

出于习惯，她压低了些声音道：“顾兄，可否让我为你号一次脉？”

顾渊有些迟疑，但还是向苏睦伸出了手。

苏睦装作握住他的手腕，大拇指抵上了他的脉搏。

这手法实在诡异，在她施力的一瞬，顾渊皱了皱眉，反射性地发力，同样扼住了苏睦的脉搏。

幸而并不太影响辨认脉象，苏睦便没有理会。

停留了一会苏睦便松开了钳制。

顾渊的脉象让她皱起了眉。

时强时弱，若隐若现，似乎还有滞涩的迹象，但他只是体温有些偏低，从表面也看不出其他异样，这脉象实在有些奇怪。

在顾渊探究的注视下，她只能凑近了些，踮起脚在他耳边告知目前得出的结论：“今后尽可能减少内力的使用，不然经络堵塞会愈发严重，最后甚至会导致筋脉俱断，武功尽毁。”

说完便站回原位，朝他颔首继续道：“无意冒犯，只是想来此事不便过多人知晓。望顾兄海涵。”

顾渊凝视着苏睦，似是在思考她的话有多少可信度，苏睦也不再多说，直视着他的眼睛。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顾渊终于说话了，“多谢萧兄提醒，顾某定会注意。”

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些碎银和一块白玉，“碎银是购剑的钱，此玉为感谢萧兄让剑和提醒在下。萧兄在外若是遭遇一般悍匪等徒凭此玉或可保萧兄身家性命。这些权当顾某一点心意，望萧兄不嫌弃。”

听他这么说苏睦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打消了对她的怀疑，不过信不信是他的事，该说的她可都说了。

对于这块玉苏睦还是挺感兴趣的，毕竟这种看起来就像大人物的人手里的玉，怎么说都能派上些用场。

于是苏睦也不装什么大度君子，接过那块玉然后对顾渊说：“多谢顾兄赠物，我孤身在外游历此玉说不定能帮萧某大忙。

“碎银就不必了，此剑本就是顾兄之物，我剑术上并没有什么造诣，买回去也只会让明珠蒙尘，在顾兄手中它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就权当是萧某赠还顾兄的吧。”

顾渊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再多说什么，收回碎银，向苏睦一抱拳，微微颔首道：“再次谢过萧兄，顾某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先行告辞了。”

“后会有期。”苏睦也干脆回到。

不一会顾渊就淹没在人群中。

经过这一番交谈苏睦对顾渊的印象有了些改观——有礼貌的大人物，然而还是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