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玄悲大师之死》

　　陆凉州身戒寺的夜，静得能听见檐角铜铃的嗡鸣。

玄悲大师盘坐在蒲团上，手中念珠忽地一顿。窗外竹影微晃，细碎脚步声自百步外传来——那脚步轻如狸猫踏雪，却瞒不过少林高僧的耳朵。他缓缓起身，僧袍无风自动，袖中真气暗凝如弓弦。

“施主既至，何不现身？”

话音未落，三道寒芒破窗而入！玄悲大袖翻卷，将暗器尽数卷入袈裟。定睛看去，竟是三枚燕子镖，尾羽上刻着姑苏慕容氏的家徽。老僧白眉微蹙，忽听身后梁上传来冷笑：“玄悲，你管得太宽了。”

黑影如巨蝠扑落，双掌直取后心。玄悲禅杖横扫，杖风激得烛火骤灭。黑暗中但闻衣袂猎猎，那人竟使出一招“韦陀献杵”，正是少林罗汉堂嫡传！

“你究竟……”玄悲惊怒交加，禅杖与肉掌相撞竟震得虎口发麻。黑衣人招式陡变，左手拈花指虚点膻中，右手大金刚掌直劈天灵，两式同出竟毫无滞涩。玄悲暴退三步，后背撞上经柜，一口血喷在《金刚经》扉页。

黑衣人袖中寒光乍现，玄悲瞳孔骤缩——那柄薄如蝉翼的软剑，分明是慕容氏嫡传的绕指柔！

“慕容复！”老僧怒喝如雷，禅杖横扫千军。黑衣人却如鬼魅般贴地滑过，剑锋自下而上斜挑，在玄悲胸前划出血色莲花。经卷纷飞间，一枚刻着玄字的檀木念珠滚落黑衣人脚边。

秋风卷着血腥味漫过禅房，铜磬嗡地一颤。黑衣人拾起念珠，指尖摩挲着珠上血痕，忽然轻笑：“好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三日后，大理皇宫。

段正淳一掌拍碎紫檀案几，碎木溅到高升泰袍角：“荒唐！慕容复内力皆传给了誉儿，且这段时间一直在府内，如何能去陆凉州杀人？”

段正明沉吟道：“身戒寺住持验看伤口，玄悲大师胸口中了拈花指，背后有大金刚掌印，最蹊跷的是……”他自袖中取出一枚染血铜钉，“凶器上残留着斗转星移的劲气。”

殿内顿时哗然。黄眉僧拨动佛珠，沉声道：“老衲月前为慕容公子疗伤，他经脉枯竭如古井。”

正当段正明犹豫之际，宫墙外忽传来龙吟般的啸声。那啸声初时在数里之外，转眼已到宫门，震得琉璃瓦簌簌作响。

“丐帮乔峰，见过段皇爷！”

声浪未歇，一道灰影已掠上九重丹墀。来人三十许年纪，浓眉如墨，阔鼻方口，虽只着粗布短打，却自有一股顶天立地的豪气，数名名丐帮弟子列队灾后。

慕容复瞳孔微缩——这便是名震天下的北乔峰！

乔峰抱拳一礼，虎目扫过殿中众人，在慕容复身上略作停留：“乔某为玄悲师叔之事而来。三日来追查线索，所有证据皆指向……”他忽然探手入怀，掷出一物叮当落地。

众人定睛看去，竟是半枚染血的燕子坞玉佩！

“慕容公子作何解释？”乔峰声如沉雷，周身真气鼓荡，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

慕容复尚未开口，木婉清已闪身挡在他身前，冷剑出鞘三寸：“要动他，先问我的修罗刀！”

“婉清不可！”慕容复急咳数声，勉力起身，“乔帮主若要拿我问罪，慕容复绝不反抗。只是凶手确实不是在下，这段时间一直在府内，众人皆可作证，我又如何能去陆凉州杀人？不如我们一起去案发现场调查吧。”

大理城郊，身戒寺笼罩在秋雨后的薄雾中。

乔峰皱眉看着满地落叶——昨夜暴雨将血迹冲刷殆尽，唯余禅房窗棂上三道剑痕如毒蛇吐信。他俯身细看，忽见瓦缝中嵌着半片金箔，在晨光下泛着异香。

段正淳捡起金箔嗅了嗅，脸色骤变：“这是吐蕃密宗祭祀用的龙涎香！”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黄眉僧拨动佛珠沉吟道：“老衲二十年前云游吐蕃，见过此香。密宗高僧闭关时，常在眉心贴此金箔清心净魂。”

乔峰虎目如电扫向慕容复：“公子可知姑苏慕容与吐蕃有何渊源？”

“慕容氏商队最远只到西夏。”慕容复咳嗽着倚柱而立，指尖无意识摩挲窗上剑痕，“但这剑法……”他忽然凝眸，“乔帮主请看，这第三道剑痕末端上挑三寸，可是少林达摩剑中的‘金顶佛光’？”

乔峰闻言细看，果然发现蹊跷。寻常剑客刺窗必取直线，唯有达摩剑法讲究剑走空门，最后一式必要上挑示敬。他猛然想起杏子林中全冠清曾说：“那吐蕃国师在拈花寺使少林绝技，竟比玄慈方丈还要纯熟三分！”

木婉清突然拔剑指向西方：“七日前我与云中鹤交手，那淫贼曾说‘国师要的六脉神剑图谱，迟早是我们的’！”

秋风卷着落叶掠过庭院，段正明与乔峰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寒意。

夜色如墨，慕容复斜倚在禅房窗边，指尖摩挲着半片焦黑的袈裟残角。三笑逍遥散的余毒令他视线模糊，耳畔却清晰传来乔峰与段正明的低语。

“此物是在后山枯井中发现。”乔峰将一柄断剑掷于案上，剑身铭文被血垢覆盖，“段皇爷可知这是何门何派的标记？”

段正明指尖拂过剑刃，忽然脸色骤变：“三十年前，姑苏慕容氏老仆曾携此剑拜访天龙寺！此乃慕容氏参合指独门兵器！”

木婉清霍然起身，剑锋直指窗外：“谁？！”

一道灰影掠过檐角，乔峰如苍鹰扑兔般追出。慕容复强提真气跟至后院，那人黑袍鼓荡，袖中突然射出三枚燕子镖，轨迹竟与身戒寺凶案现场如出一辙！

枯井中忽然传来异响，段正淳举火把照去，井底竟堆着十余具腐尸！每具尸身皆穿姑苏慕容氏的云纹劲装，腰间玉佩却都是赝品。慕容复抓起一枚假玉佩，在月光下翻转——玉质粗糙，内里嵌着星宿派特有的碧磷粉！

五更天，身戒寺藏经阁。

慕容复点燃最后一盏油灯，昏黄光影中浮现出墙壁上的掌印。那掌印深陷青砖三寸，边缘呈莲花状裂纹，正是参合指最高境界“莲台九现”的独门痕迹！

“这掌印……”乔峰虎目圆睁，“至少是二十年前所留！”

慕容复突然剧烈咳嗽，袖中滑落一卷泛黄家谱。段誉拾起展开，见“慕容博”三字旁赫然批注：参合指大成于乙亥年秋，曾于身戒寺闭关三月。

木婉清剑尖轻挑墙缝，勾出一片陈年袈裟碎片：“这布料与刺客所穿相同，但针脚是三十年前的苏绣手法！”

秋风穿堂而过，卷起经卷哗啦作响。慕容复忽然想起什么，踉跄扑向佛龛后的暗格。机关开启的刹那，半枚燕子坞玉佩与染血佛珠静静躺在其中，玉佩裂痕竟与乔峰所得残片严丝合缝！

“原来如此……”慕容复惨笑跌坐，“家父慕容博二十年前在此闭关，这些机关暗格皆是他所留。有人仿造燕子坞信物，再利用旧日布置栽赃……”

众人转头望去，晨雾中一道黑影正掠过钟楼，身形快似鬼魅。乔峰长啸一声纵身追去，慕容复强提真气跟上，却见那黑影回身拍出一掌——

大金刚掌力排山倒海，竟将钟楼铜钟震得嗡嗡作响！慕容复如遭雷击，这掌风路数，与身戒寺凶案现场完全一致！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