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战鸠摩智》

　　万劫谷石室轰然炸裂，烟尘中冲出浑身浴血的段延庆。他右臂齐肩而断，却仍以腹语狂笑：“段正明！且看这是何物！”残存的左手高举玉玺，正是三十年前随他坠崖失踪的传国重宝。黄眉僧见状悲呼：“孽障！你竟将玉玺炼成兵器！”

玉玺底部寒光乍现，弹出三尺剑锋。段延庆人剑合一，化作血色长虹直取段正明咽喉。这一剑饱含三十年怨毒，剑未至，剑气已在地面犁出深沟。段正明闭目待死，忽觉腰间一轻——刀白凤的拂尘柄已贯入段延庆胸口。

“凤……”段正淳的惊呼卡在喉间。刀白凤道袍染血，冷冷抽回兵器：“这一刺，为三十年前天龙寺外枉死的八百僧兵。”段延庆踉跄后退，玉玺剑当啷坠地。他望着刀白凤眉间朱砂，忽用本音嘶声道：“原来是你……”

刀白凤像是知道了什么，在他迟疑的一瞬间，段延庆被云中鹤以飞快的轻功救走。一切又归于平静。

夜色渐深，镇南王府笼罩在诡异寂静中。钟灵蜷缩在客房锦被里，腕间守宫砂已然消失。窗外闪过木婉清的黑影，少女握紧袖中毒箭，终究叹息离去。回廊转角，段正淳正对月独酌，脚边散落七八个空坛。

“淳哥。”甘宝宝的声音从月洞门传来，手中捧着醒酒汤。段正淳醉眼朦胧间，仿佛看到二十年前澜沧江畔的采莲少女。他踉跄起身，却见秦红棉从另一侧廊柱后转出，怀中抱着段誉幼时的虎头鞋。

三个女人目光相触的刹那，王府更鼓敲响三声。段正淳忽然放声大笑，笑声中满是苍凉：“好！好！你们都来讨债是不是！”说罢挥掌震碎石桌，惊起满庭宿鸟。

与此同时，城外古道上，木婉清策马疾驰。她怀中揣着钟灵偷偷塞来的合欢散解药药方，耳边回响着小郡主天真的话语：“婉清姐，你若真心喜欢慕容公子，就该学学我娘……”少女猛地扬鞭，仿佛要将这些纷乱心绪尽数甩在身后。

黎明前的点苍山巅，慕容复从入定中睁眼。北冥真气在十二正经流转不休，掌心隐隐浮现星河漩涡。他遥望大理方向，忽觉心血来潮，并指在岩壁上刻下“因缘际会”四字。石屑纷飞间，一只信鸽落上肩头，爪间绑着灵鹫宫密报：童姥闭关处异动频生。

大理皇宫深处，段誉正在太医施针下呕出黑血，朦胧间看见慕容复虚影含笑点头，似在说：“段兄弟，这番磨难方是淬炼真气的契机。”

晨雾未散，大理崇圣寺三塔沐在淡金霞光中。段正明褪去九龙衮服，素白僧衣被山风卷得猎猎作响。枯荣大师手持剃刀立于牟尼堂前，苍老嗓音似古井无波：“陛下可想清楚了？这六脉神剑图谱需以佛门至净心法催动，一旦受戒......”

“大师莫再称陛下。此番鸠摩智前来，我等若不能保下天龙寺，这大理国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段正明跪坐蒲团，目光掠过堂外担架上面色青灰的段誉。少年胸襟血迹已凝成暗红霜花，慕容复所留真气化作薄薄金膜护住心脉。

剃刀过处，青丝纷纷坠落。本因方丈手捧《六脉神剑谱》缓步出列，段誉修习完六脉神剑后便可以将身上的伤势治好，同时也可以作为即战力与即将到来的鸠摩智斗上一斗。

地宫石室内寒气刺骨，段誉被铁链悬于玄冰床上。天龙五本围坐四周，本参大师忽然睁眼：“怪哉！世子体内真气竟自行运转周天！”众人凝神细观，只见段誉足少阴肾经泛起幽蓝光芒，正是六脉神剑少泽剑的运功路数。

七天后，段誉和段正明与诸位禅师一起修习完了六脉神剑的剑谱。

“慕容公子当真奇才。”本观禅师拂尘微颤，“他将斗转星移气劲化入任督二脉，反成护持心神的枷锁。”话音未落，段誉突然张口长啸，指尖迸射剑气。地面忽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小沙弥跌撞入内急报：“吐蕃国师携火焰刀拜山！”本因方丈手中佛珠倏然绷断，沉香木珠滚落冰面，映出七十二尊怒目金刚像。

山门前，鸠摩智绛红袈裟无风自动。他足尖轻点，青石板上便留下焦黑足印，正是火焰刀气外泄所致。四大弟子抬着鎏金佛龛，龛中供奉的却是慕容博手书《拈花指诀》。

“小僧特来讨教六脉神剑。”鸠摩智合十微笑，掌心赤芒吞吐如毒蛇信子。守门武僧刚要呵斥，忽觉喉间灼痛，低头见僧衣前襟已燃起幽蓝火焰。

段正明袈裟鼓荡，六道剑气自袖中激射而出。鸠摩智不避不闪，火焰刀横扫而过，剑气竟如春雪遇沸汤般消融。本参大师骇然发现，那火焰中隐约可见斗转星移的流光——慕容氏绝学竟被此人融入吐蕃武学！

地宫内，段誉周身蒸腾白雾。慕容复所留真气感应到火焰刀威压，突然化作万千银丝穿透玄冰。本观禅师惊觉铁链滚烫，忙运一阳指切断锁扣。少年如离弦之箭破冰而出，足尖点过之处，冰晶凝成莲花状剑气。

“这是......商阳剑的踏雪寻梅式！”本因方丈拂尘坠地。只见段誉双目紧闭，双手却依稀有剑诀流转。原来慕容复早将六脉神剑招式化入传功时的经脉走向，此刻受火焰刀气激发，竟自行显现剑意。

鸠摩智火焰刀劈碎第三尊罗汉像，忽然嗅到淡淡莲香。转头见段誉湿发披散踏月而来，指尖水珠折射七彩光晕。少年身后，本因五僧结阵而立，六脉剑气在空中交织成网。

“来得正好！”鸠摩智纵声长笑，佛龛中《拈花指诀》无风自燃。火光中浮现慕容博笔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火焰刀气陡然暴涨，竟幻化出参合指形！

段正明袈裟碎成蝶舞，胸前焦痕形似火焰刀印。他强提真气正要再战，忽听段誉朗声道：“伯父且看！”少年左手画圆右手画方，商阳剑的刚猛与少泽剑的阴柔竟同时显现。

湍流裹挟碎冰撞向岩壁，段誉闭目沉浮于暗河之中。折扇轻点间，河水分作九道漩涡，暗合北斗九星方位。虚影声如金石相击，斗转星移非止借力，更在化天地之势为己用！

少年福至心灵，指尖真气骤然分化。商阳剑的刚猛气劲凝为天枢星芒，少泽剑的阴柔绵劲化作天璇光晕，六道剑气竟在周身结成星图。暗河轰然倒卷，将他托出水面，万千水珠悬空凝滞，每一滴皆映出剑气流转的轨迹。

地面传来雷鸣般的震动，段誉足尖轻点浪头，身形如鹞子翻身跃出地缝。抬眼望去，鸠摩智火焰刀横扫之处，天龙寺百年古松尽成焦炭。

牟尼堂前，本因方丈袈裟残破如风中残烛。他双掌合十，少商剑剑气自眉心迸发，却在触及火焰刀气时诡谲弯折。慕容氏的斗转星移！本观禅师失声惊呼。只见鸠摩智掌心赤焰吞吐，竟将六脉剑气尽数反弹。

枯荣大师半枯半荣的面容忽明忽暗，鸠摩智火焰刀已劈至面门。老僧枯瘦右手倏然探出，指尖绽开一朵真气莲花——正是大理段氏秘传的拈花指！

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火焰刀气与拈花指劲相撞，竟在青石板上刻出深达尺余的沟壑。鸠摩智连退七步，每步皆踏碎一块刻有《金刚经》的石板，冷笑道：枯荣禅功，不过如此！

段誉踏月而来，湿衣未干却剑气冲霄。他双指并拢虚划半圆，空中悬垂的水珠骤然化作剑雨。鸠摩智挥袖格挡，火焰刀气触及水剑竟发出嗤嗤异响——那水珠中暗含斗转星移气劲，将炽热刀气尽数消弭。

好个以柔克刚！段正明袈裟鼓荡，趁机射出三道少冲剑气。鸠摩智腹背受敌，忽然纵声长笑，周身袈裟无风自燃。段誉只觉体内真气躁动，慕容复所留内力竟与六脉神剑剑气产生共鸣。他下意识并指如剑，六脉剑气交织成网，奇异之事陡生——火焰刀气触及剑网，如百川归海般融入段誉经脉。

鸠摩智面容扭曲，怀中佛龛突然炸裂。鎏金碎片中飘出一卷泛黄帛书，正是慕容博亲笔所书《参合指要诀》。段正明瞥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八字，猛然想起二十年前慕容博造访大理时的诡异举动。

原来如此！枯荣大师禅杖顿地，鸠摩智狞笑不语，火焰刀气陡然转为幽蓝。段誉惊觉这气劲竟与慕容复的寒冰掌同源，体内北冥真气不受控地沸腾起来。

本因方丈突然口诵《楞严经》，五僧剑气应声而变。六脉神剑化作金刚伏魔阵，将鸠摩智困在阵眼。段誉福至心灵，凌空踏出七星步，指尖剑气暗合二十八宿方位。剑气与刀气碰撞的刹那，时空仿佛凝滞。段誉看见火焰中浮现慕容复的身影，正以折扇指点江山：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段兄弟何不以彼之焰，淬己之剑？

少年蓦然长啸，周身水汽凝成冰晶。商阳剑气裹挟寒冰，少泽剑劲携带余火，冰火双龙自掌心咆哮而出。鸠摩智的火焰刀竟被冻在半空，刀气中暗藏的斗转星移内劲反被段誉吸纳。

轰！

百年古刹为之震颤，鸠摩智踉跄跌坐在地，眉心火焰纹渗出血珠。段誉飘然落地，指尖犹带霜火之气。慕容复的虚影在他身后含笑消散，唯余一句传音入密在风中飘荡：此战之后，当知武学真意不在争胜...

鸠摩智眉心血珠坠地，溅起一朵赤莲。他踉跄起身，绛红袈裟已破如败絮，眼中却燃起癫狂之色：好！好！好一个六脉神剑！双掌猛击太阳穴，脑后竟浮现金刚轮虚影——这是吐蕃密宗禁术焚身献佛，要以毕生修为作最后一搏。

段誉只觉周遭空气骤然凝固，火焰刀气凝成八瓣金莲将他困在中央。本因方丈急诵《法华经》，五僧剑气化作经文字符印入金莲，却如泥牛入海。枯荣大师禅杖顿地，半枯半荣的面容竟渗出鲜血：此乃密宗红莲业火，需以至净佛心化解！

千钧一发之际，段誉耳畔忽闻晨钟暮鼓。恍惚间，慕容复的声音穿透烈焰：段兄弟可记得无量山洞的北斗七星阵？少年福至心灵，指尖剑气分化七道，依天枢至瑶光方位刺入金莲。每道剑气皆暗含斗转星移的借力法门，将业火之力反注地脉。

喀嚓！

天龙寺千年地脉轰然震动，三塔铜铃齐鸣。鸠摩智周身烈焰突然倒卷，将他吞入火海。凄厉长啸声中，火焰凝成虚影，随青烟消散于晨光。

烟尘散尽，鸠摩智跌坐焦土之上，眉间火焰纹已褪成灰白。段正明袈裟染血，却仍结金刚伏魔印镇守阵眼。本参大师拾起地上残破的《拈花指诀》，忽见夹页中露出半幅泛黄信笺——竟是慕容博与吐蕃赞普的密约！

原来三十年前......枯荣大师长叹，指尖真气将信笺化为齑粉。段誉却注意到信末一行小字：参合庄地宫，留待有缘人，心头蓦然闪过慕容复月下刻字的场景。

鸠摩智忽然低笑，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慕容公子好算计......话音未落，七窍突然涌出黑血。段誉急点他膻中穴，稳住心神。

暮色初临，段誉独坐牟尼堂前。体内慕容复所留真气流转如江河，与六脉剑气水乳交融。本因方丈捧来鎏金木匣，匣中《六脉神剑谱》泛起淡淡蓝光。

世子请看此处。枯荣大师枯指轻点少冲剑图谱，原本刚猛的剑路竟多了三分回旋之意。段誉凝神细观，月华如水，少年并指为剑。商阳剑气裹挟霜雪，少泽剑劲携带星辉，六色剑光在空中交织成北斗阵图。剑气所过之处，焦土绽开朵朵冰莲，莲心却跃动着赤色火苗——正是斗转星移炼化业火的明证。

黎明破晓，鸠摩智在四大弟子搀扶下黯然离去。段正明摩挲着剃度后的头顶。帝王望向西方天际，隐约见白影踏云而去，袖间似有星河垂落。

段誉轻抚冰壁上慕容复虚影刻下的因缘际会四字，忽觉气海翻涌。少冲剑气破指而出，在会字旁添了风云二字。冰晶簌簌而落，映出少年眸中跳动的剑芒——那是独属于他的武道，亦是对义兄传承的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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