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反话自救与初露锋芒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刺眼的光线争先恐后涌入，让久处昏暗的苏浅浅下意识眯起了眼。

门外站着的，正是记忆中那个尖酸刻薄的张嬷嬷。

她穿着一身半旧的靛青色比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插着根银簪子，三角眼锐利地扫过来，像淬了毒的针。

“还愣着做什么！”张嬷嬷声音尖利，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夫人传你去前厅问话，赶紧挪步！别让主子们等急了！”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苏浅浅脸上。

身体的虚弱和疼痛阵阵袭来，提醒着她这具身体不久前才承受过责打，此刻更是连站稳都有些勉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努力想挤出一个顺从的姿态。

活下去，必须先活下去。

她想说：“嬷嬷息怒，我这就跟您去。”

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截然不同的调子，带着一股子连她自己都惊悚的阴阳怪气。

“嬷嬷这么大火气做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急什么。”

空气瞬间凝固。

张嬷嬷三角眼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这……这还是那个平日里见到她们这些有体面的下人，都怯懦得跟鹌鹑似的庶女苏浅浅？

她不是被打怕了，吓傻了吗？

怎么敢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你……你说什么？！”张嬷嬷气得声音都发抖了，指着苏浅浅的手指哆嗦着，“反了你了！我看你是打没挨够，皮又痒了！”

苏浅浅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这该死的【说反话诅咒】！

果然是坑爹的负面技能！

她根本控制不了！

她想解释，想求饶，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嬷嬷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嘴里吐出来的话却变成了：

“嬷嬷眼神真好，就是那个意思！不服气？不服气你再打我一顿啊！”

“你……你……”张嬷嬷气得脸都青了，扬手就要打下来。

苏浅浅吓得心脏骤停，下意识闭上了眼。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落下。

张嬷嬷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眼神里除了愤怒，更多了几分惊疑不定。

这丫头太反常了。

往日里别说挨打，就是稍微呵斥几句，都吓得泪眼汪汪，话都说不利索。

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还是……她背后另有什么依仗？

或者，她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想用这种方式来引起注意，寻求一线生机？

张嬷嬷心思电转。

她想起夫人之前的吩咐，只是让她把人带过去问话，并未说现在就要动粗。

若是在这里闹出太大动静，惊动了旁人，或者这死丫头真有什么后手，自己反而不好交代。

她强压下怒火，冷哼一声，放下手。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

“跟我走！到了夫人面前，看你还敢不敢这么放肆！”

张嬷嬷一把抓住苏浅浅的手臂，力道极大，几乎要将她瘦弱的胳膊捏碎。

苏浅浅痛得闷哼一声，被她粗暴地拖拽着往前走。

石子铺就的小路硌得脚底生疼，每一步都牵扯着身上的伤口。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视线阵阵发黑。

不行，不能就这么被拖过去。

她需要时间思考，需要缓解这具身体的不适。

【伤势治愈】！

她悄悄将另一只手覆在被张嬷嬷抓住的手臂附近，心中默念。

一股微不可察的暖流，如同涓涓细水，悄然渗入疼痛最剧烈的部位。

效果很微弱，远不足以让她立刻恢复，但那持续不断的尖锐痛楚，确实缓解了那么一丝丝。

就像是绷得最紧的弦，稍微松动了一点。

这点松动，让她混沌的头脑稍微清明了一些。

张嬷嬷一路骂骂咧咧，言语极尽刻薄。

“丧门星！扫把货！好好的国公府，就是被你这种心思歹毒的搅得乌烟瘴气！”

“还敢嫉妒大小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

“这次落到夫人手里，算你倒霉！等着吧，有你好果子吃！”

苏浅浅咬着下唇，忍受着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她想反驳，想说原主做的那些蠢事根本伤不到女主分毫，真正恶毒的是那些背后推波助澜的人。

她想说，自己不是原主，她不想死。

但【说反话诅咒】像一个无形的枷锁，牢牢禁锢着她的舌头。

她只能在心里疯狂呐喊，表面上却可能是一副“你说得对，我就是这么坏”的欠揍模样。

她不敢再开口了。

多说多错，言多必失。

沉默，或许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然而，她的沉默在张嬷嬷看来，更是坐实了“心虚”和“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猜想。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那股嚣张劲儿呢？”张嬷嬷扯着她，力道更重，“知道怕了？晚了！”

终于，前厅到了。

朱漆大门敞开着，里面光线充足，陈设也比她那个偏僻小院考究得多。

上首的主位上，端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

云鬓高耸，珠翠环绕，面容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三十许，但眼神冷漠，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

正是镇国公夫人，王氏。

原书里，这位嫡母对原主这个庶女，向来是面上宽和，实则厌恶至极。

这次原主犯错，正好给了她一个彻底除掉眼中钉的机会。

张嬷嬷一进门，就松开苏浅浅，上前几步，恭敬地行礼。

“夫人，人带来了。”

王氏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刮过苏浅浅的脸。

苏浅浅被那目光看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低下头。

厅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除了王氏和张嬷嬷，两侧还站着几个垂手侍立的丫鬟婆子，个个屏息凝神，眼观鼻鼻观心。

“抬起头来。”王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苏浅浅强忍着身体的颤抖，缓缓抬起头，迎上王氏审视的目光。

“苏浅浅，”王氏开口，声音平缓，却字字如针，“你可知罪？”

来了。

果然是兴师问罪。

苏浅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该怎么回答？

说“知罪”？在诅咒下会变成“我没错”！

说“不知罪”？会变成“我罪该万死”！

这简直是个死局！

她脑子飞速运转，回忆着原书的剧情。

原主这次被抓的把柄，是试图在女主苏清薇的汤药里下一种会致人皮肤瘙痒红肿的药粉，想让她在即将到来的宫宴上出丑。

但药粉被苏清薇身边的忠仆发现，人赃并获。

这件事本身不算致命，但原主之前劣迹斑斑，加上王氏存心要除去她，才小事化大，直接定了杖毙。

突破口在哪里？

对了，药粉！

原书提到过，那种药粉并非原主自己配置，而是从一个经常出入国公府采买物品的婆子手里高价买来的。

那个婆子，似乎跟府里某个管事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她需要表达“我是被人利用的，背后另有其人”，或者“我知道一些你们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

但怎么在反话诅咒下表达出来？

电光火石间，她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她看着王氏，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害怕，甚至带上一点……豁出去的意味。

她想说：“夫人，我知道错了，但我也是一时糊涂，被人蛊惑，求夫人明察。”

话到嘴边，经过诅咒的“加工”，变成了：

“夫人，我错哪儿了？我一点儿也不糊涂！这事儿就是我干的，谁也别想栽赃我！”

声音不大，甚至因为虚弱而有些发飘，但内容却嚣张到了极点。

整个前厅瞬间死寂。

连王氏都愣住了，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张嬷嬷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指着苏浅浅，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话来。

这死丫头是疯了吗？！

竟然敢在夫人面前如此大放厥词！

苏浅浅心里叫苦不迭，表面上却强装镇定，甚至还配合地微微扬起了下巴，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挑衅姿态。

她看到王氏的眼神变了。

从最初的冰冷和不屑，变成了深沉的审视和一丝……忌惮？

对了！

她赌对了！

这种反常的“认罪”和嚣张，反而让王氏起了疑心！

一个将死之人，何必如此“坦荡”地把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除非……她想保护什么人？或者，她知道的事情，比这件下药的小事本身更严重？

苏浅浅趁热打铁，继续她的“作死”表演。

她想说：“那药粉的来源，夫人难道不好奇吗？牵扯出来的人，恐怕夫人也不想看到吧？”

说出来的话却是：

“那药粉就是我自己做的！跟谁都没关系！夫人您就别瞎猜了，赶紧定我的罪吧，我等不及了！”

她一边说，一边暗中再次催动【伤势治愈】，缓解着因为紧张和虚弱而加剧的疼痛。

她需要保持清醒，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倒下。

王氏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她盯着苏浅浅，眼神晦暗不明。

这丫头今天太奇怪了。

句句都在认罪，却又句句都透着古怪，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什么叫“跟谁都没关系”？什么叫“别瞎猜了”？什么叫“等不及了”？

这不符合一个犯错庶女该有的反应。

难道……她真的知道了采买婆子和刘管事的事情？

甚至……还知道别的？

王氏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庶女留着，始终是个隐患。

但现在立刻打死，万一她真捏着什么把柄，或者死前乱说什么……

不行，不能急。

得先把她关起来，慢慢审问，弄清楚她到底知道多少，或者她这反常的举动背后，到底是谁在指使。

王氏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看向张嬷嬷，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看来是病得不轻，胡言乱语。”

“先把她带下去，关到后院的柴房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探视，也不许给她饮食。”

“等她什么时候清醒了，知道该怎么回话了，再来报我。”

张嬷嬷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不是直接拖出去打死吗？

但她不敢质疑主子的决定，连忙躬身应道：“是，夫人。”

苏浅浅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瞬。

活下来了！

至少，暂时活下来了！

虽然是被关禁闭，还不给吃喝，但总比立刻被打死强！

她几乎要瘫软下去，却还是强撑着，努力维持着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她想说：“多谢夫人不杀之恩。”

出口却是：“关柴房？夫人您就这点手段？我还以为多大阵仗呢！”

说完，她自己都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王氏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

张嬷嬷不敢怠慢，立刻招呼了两个粗壮的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苏浅浅，几乎是拖着她往外走。

苏浅浅被她们粗鲁地拉扯着，身体的疼痛再次清晰起来。

但此刻，她心里却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刚才那一番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的表演，总算是暂时唬住了王氏。

利用【说反话诅咒】制造的假象，加上对原书剧情的了解，她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柴房的门“哐当”一声在她身后锁上。

光线瞬间消失，只有几缕从门缝和墙壁破洞透进来，勉强勾勒出狭小空间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木柴、尘土和霉菌混合的难闻气味。

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苏浅浅再也支撑不住，沿着粗糙的木门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柴草堆散发着潮湿的气息，扎得她皮肤有些发痒。

她蜷缩起来，抱住自己的膝盖，身体因为后怕和寒冷而微微颤抖。

好险。

真的好险。

刚才只要王氏再狠心一点，或者自己哪个表情没控制好，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她大口喘着气，平复着剧烈跳动的心脏。

冷静下来之后，她开始复盘刚才发生的一切。

【说反话诅咒】……这技能简直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次能侥幸过关，纯属歪打正着，利用了信息差和对方的疑心。

但下一次呢？

如果遇到心思更缜密、或者更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这反话绝对会把自己坑死。

必须想办法控制，或者至少了解它的触发机制。

系统只说了“试图表达真实意愿或情感的口头语言”，那如果她说一些无关痛痒的、或者并非发自内心的话呢？会不会正常？

还有，这个诅咒是每周刷新……也就是说，她还要忍受这种状态将近七天？

想到这里，苏浅浅就一阵头大。

目光再次扫过意识里的系统面板。

【语言通晓（吴侬软语、巴蜀方言、关中土话）】……这个技能，在这个全是京城口音的国公府里，暂时似乎派不上用场。除非……能接触到来自这些地方的人？

【伤势治愈（轻微加速，单体接触）】……刚才确实起了点作用，缓解了疼痛，让她能集中精神。虽然效果微弱，但聊胜于无。熟练度还是0，不知道提升后效果会不会好点。

【厨艺精通（川菜）】……这个技能，现在看起来最没用，但也最安全。

等等。

厨艺……川菜……

被关在柴房，不给饮食。

这是想饿死她，或者让她在饥饿和恐惧中崩溃，主动招供？

如果……她能自己弄到吃的呢？

甚至，弄到好吃的？

用美食……能不能收买看守的婆子？或者改善自己的处境？

川菜……麻辣鲜香，在这个饮食普遍清淡的古代世界，应该很有冲击力吧？

苏浅浅的眼睛在黑暗中慢慢亮了起来。

虽然希望渺茫，但这似乎是她目前唯一能主动掌控，并且相对安全的技能了。

只是，这柴房里，除了柴火和灰尘，连根能吃的草都没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她叹了口气，将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

当务之急，还是先休息，恢复体力。

然后，想办法活过这七天，撑到下一次技能刷新。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感受着【伤势治愈】那微弱却持续的暖流，一点点修复着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

但至少，她还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