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少年说不清，少女道不明

　　白天里，几个小孩商量的十分好，只差文婉回去后跟聂氏说把这几个屋子整修一下，补习班就能开课。

文婉仗着聂氏宠爱，给几人打了包票，中午吃完饭就去了前院，将来意说后，聂氏不怎么乐意，她可不想让文婉参和这些有的没的，奈何架不住文婉撒娇祈求，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权当小孩子过家家了。

花园的东屋并不大，几个家丁将屋子从里到外收拾了一番，又给屋内添了暖炉和棉帘子，把老旧的窗户补上，才比之前好了一星半点。

一切妥当，补习班即日开课，上官靖虽然嘴上说不能日日来此，可一天都没缺，从清早待到傍晚，一副乐此不疲的模样；文婉一反常态，对这件事儿格外上心，天天起个大早，总是头一个去，还总使唤人去督促俩兄弟和文柒。

而文柒本以为得了个送饭的差事，就不用早起了，谁知文婉不放过她，非让她来回折腾，这让本就起不来的她甚是难熬。

“罢了，就当重回学生时代了，也趁此机会多学点东西吧。”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毕竟回去是不可能了，想在这儿站住脚，总得学会这儿的字。

眼看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算来算去她就十岁了，按照这个时代的人来计算，她就算半个小大人了，总不能一直当个与世无争的小笨蛋，必须提前规划起来。

琴棋书画暂且不提，好歹得识字会看账本，不然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其次得学一门手艺，哪怕将来夫家没落了，自己也能养活自己。

倒不是自己悲观，毕竟这里不如现代，仅凭自己这点花花肠子，怎么可能斗得过在后宅活了一辈子的女人？

万一自己嫁给一个妈宝男，不对，自己肯定会嫁给一个妈宝男！

万一自己不合婆婆的心意，自己的丈夫肯定会休了自己，而被休的自己，肯定不能再回苏家，毕竟自己的老爹那么注重颜面，有一个被休的女儿，肯定会影响到他。

这么一想，针织女红就该学起来了...

唉，真是没想到，自己一个单身三十多年的人，竟然有一天会为了未来的夫家而打算，难道是老天爷给的惩罚？

不痛快！真是不痛快！

可又能如何呢？自己身在这个时代，只能跟着这个时代跑，不然凭自己一个身单力薄的女子，根本活不下去！

说起来，自己的“后娘”会给自己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呢？

就自己目前的身份来说，称得上官宦世家的嫡出女，即便在家不受重视，但在外人眼里，还是有些地位身份的。

根据文兰的婚配来看，自己哪怕下嫁，夫家也不会是小卒小吏，不然苏玉堂的脸面搁不下。

再者，也不会太高，毕竟有聂氏在前看着，怎么着也不会让自己嫁的比文兰好...

不高不低，乃是下下签也。

“真可谓步步艰难啊！”

越想越觉得日子难过，却又无可奈何，本打算化悲愤为力量，拿出自己义务教育时期的态度，好好在这儿学习一番，谁知还没半个月，她就撑不下去了。

在屋里闷了好几个月，她竟忘了自己还有个病秧子的人设。

说到底，这副身子还是原先的，体质自小就不佳，容不得来回折腾，再加上陈年病根，这一来二去又生病了。

病情来的虽不如上次凶险，但仍旧不好受。

还好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泉妈妈不敢懈怠，立马叫红桃去通知家里的各个领导，并寸步不离的守在一旁，擦拭喂药，直到文柒身上退热后才松下一口气。

家里人听文柒生病后，文兰首当其冲，第一个赶了过去，先将手忙脚乱的众人安排妥当，又叫青砚请来郎中诊断，这才稳住了文柒的病。

之后是苏玉堂和聂氏夫妻俩。

苏玉堂自然不用多说，爱屋及乌罢了，至于聂氏，因为上回老太太说过她，所以这次也来探望了好几回，还带了许多补品，终于有了几分嫡母的样子。

再然后是鸿文与炳文，他们兄弟俩是次日傍晚来的，想必是魏姨娘让来的，毕竟还小，不懂得人情往来，只知道四姐姐生了病，需要休息，不宜打扰。

也正因如此，上官靖并未第一时间得知文柒生病的消息，还是见文柒好几日没来送饭，才问了兄弟俩几句，这才知道文柒生病了。

等放了学，回到家里，急忙叫下人准备了一些补品，今天一大早，让贴身小厮去跟俩兄弟说今天不上学了后，就带着补品一路来了文柒的小院儿里。

“全怪我不好，忘了妹妹身子不好，竟然还让妹妹你来回给我们送饭。”上官靖满脸自责。

文柒靠在床上，由于还未痊愈，所以脸色十分苍白，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我没什么大事，已让郎中看过了，说只是普通风寒，再修养几日就能痊愈了。”

上官靖根本听不进去，看着文柒虚弱的样子，心里越发难受，皱眉道：“这几日天阴冷厉，妹妹可要多加注意啊，如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差人去告诉我。”

文柒点点头，看着上官靖真诚的样子，一时之间，心中暖了许多，这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次感受到外人对自己的真心，不由得说话声音也柔和不少，“你也多注意保暖，天天一大早就来了，路上记得多带件衣物。”

“我有妹妹这句话足矣。”上官靖眉头舒展，脸上露出微笑。

这时，泉妈妈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汤，缓缓走到床边坐下，“姑娘该喝药了。”

文柒一脸愁容，那老郎中也不知道开的什么方子，熬出来的药汤苦到几乎无法下咽，每次喝，都像是用刑。

坐在一边的上官靖见文柒满脸痛苦，喝一口就咳一口，本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待泉妈妈喂文柒喝完，端着碗出去后，凑到床前关心道：“为何不吃个蜜饯？”

文柒解释道：“郎中特意交代过，喝完药后的半个时辰里不能吃蜜饯，不然药物会失效。”真是要了个命！

上官靖没什么好办法，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默默看着文柒，眼里满是担忧。

除了苏玉堂，文柒再也没让第二个人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心里十分不自在，也有些奇怪，可又无从说起，因为上官靖总是一副人畜无害且真诚纯粹的表情，让人实在无法往那方面想，只好怪自己太久没和异性相处，所以才看什么都像是爱情。

“这几日没我去送饭，你们怎么吃饭的？”随便找个话题，希望将这种感觉尽快赶走。

上官靖道：“三姐姐带的饭菜。”

“那挺好，三姐姐的饭菜应该比我带的丰盛不少吧。”文柒笑道。

上官靖脸色未变，“没你在，吃饭都有些无趣。”

文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好吧，就算是自己内心污龊，可这种感觉太不对劲了，怎么听都不像对普通朋友说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往下接话，咽了咽口水，却被嘴里还未消散的药味苦到又猛咳了几声。

见状，上官靖急忙起身想要招呼下人，不过还没张口，就被文柒拦了下来，“没事，就是被药味呛到了。”

上官靖眉头紧锁，细声说道：“妹妹快些躺下歇会儿吧。”说着就要扶文柒躺下。

这一举动可把文柒惊到了，本虚弱无力的身子，徒然有了力气，像是应激一样迅速躲开了上官靖伸来的手，自己钻进了被窝里。

此举，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复杂起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两人心头围绕，让屋内安静极了。

万幸，一个清雅秀丽的身影从外面掀开棉帘子走进屋内，将两人之间这种不明的气氛打断了。

来人并非文兰，而是文婉，其身后，还跟着两个手提礼品的小丫鬟。

稀客，这还是文柒头一回在自己的小院儿里看到文婉，不过奇怪归奇怪，出于礼貌，还是张口招呼道：“三姐姐快进来坐。”

上官靖也站起身，对着文婉拱了拱手，浅浅喊了声三姐姐。

文婉看着上官靖愣住了，明显没想到上官靖在这里，一时间没有回应，好几秒后才笑着应了一声，扭头吩咐小丫鬟将礼品放下，又叫人给自己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上官靖身旁，微笑道：“你怎么在这儿？我还以为你今日没来府里呢。”

上官靖在脸上强撑出一张笑，静静道：“昨日听人说四妹妹病了，今日就想着来看看。”

谁料此话说完，文婉却不乐意了，哼了一声埋怨道：“上回我病了，也没见你去瞧我，四妹妹生病了，你倒是一大早就来了。怎么，难道在你眼里我比不上四妹妹吗？”

“这...”上官靖回答不上来，扭头看了眼床上的文柒，文柒心里毫无波澜，早已习惯了文婉这种直来直去且戳人心肺的说话方式。

上官靖笑笑：“三姐姐说笑了，当然不是。”还能怎么说？只能这么说！

好在文婉不是喜欢抠字眼的人，与人聊天也是上句不接下句，说到哪儿聊哪儿，一转头又拉着上官靖聊起上课的事，抱怨鸿文和炳文脑袋不聪明，怎么教都教不会，简直要把人气死才算完。

上官靖在一边陪着笑，从头到尾其实并没说几句。

文柒躺在床上听两人喋喋不休，心里着实烦躁，只想大喊一声“请家属尊重一下病人”，可这些话，也仅限于想想而已。

就这么过了许久，外头太阳升到了正空，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没了。

说白了，文婉本就是聂氏哄着来看望的，毕竟这次文柒生病的原因，也有她一小部分责任，若被苏玉堂知道了，又得被罚。

而来时，她压根没打算多待，把该送的东西送到，就算不错了，只是没想到来了以后，竟然发现上官靖也在，所以才在这儿呆了大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