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暗巷做皮

　　“行！都听你的安排！”

李建国现在对张川几乎是言听计从。

事情谈妥，张川起身准备告辞。

临走前，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懊恼地一拍额头。

“哎呀！你看我这脑子！”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光想着图纸和定金了，营业执照又落在办公室没带过来！”

李建国闻言，连忙摆手，脸上的笑容和煦得如同春风。

“嗨！张老板太客气了，这都不算事儿！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带来就行，不着急，真不着急！”

他心里想的是：有这设计图和这爽快的定金，还要啥营业执照？

那玩意儿不过是个形式，这年轻人背后的“单位”，肯定比执照硬多了！

目送着张川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李建国心头火热，仿佛已经看到了厂子扭亏为盈的希望。

而另一边，一走出纺织厂，张川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他没有走来时的大路，而是熟门熟路地一头扎进了胡同后面，那些如同迷宫般、散发着潮湿霉味的狭窄巷弄。

这里是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也是一些灰色交易滋生的地方。

凭借着上辈子模糊的记忆，他在一个堆满破烂杂物的墙角处停了下来。

一个穿着破旧中山装、缩着脖子、眼神如同老鼠般警惕扫视四周的瘦小男人，正蹲在那里抽着劣质的旱烟。

张川走上前，刻意压低了声音，吐出两个字：“做‘皮’？”

那瘦小男人猛地抬起头，警惕地上下打量着张川，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含糊不清地反问：“嘛‘皮’？”

“能证明身份的。”

张川言简意赅，“介绍信，工作证，或者……营业执照。”

听到“营业执照”四个字，瘦小男人的眼睛眯了眯，吐掉嘴里的烟蒂，伸出三根手指。

“这个是紧俏货，三十块，少一分都不行。”

“三十？”

张川嗤笑一声，“你抢钱呢？二十！一句话，干不干？”

“二十？！”

瘦小男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

“你打发要饭的呢？这玩意儿担多大风险你知道吗？不干就滚！”

张川没动，眼神骤然变冷，语气低沉冷厉。

“兄弟，想清楚了再说，干咱们这行的，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投机倒把’这顶帽子扣下来，是什么下场，你心里有数。”

“我烂命一条，走投无路才来你这做皮，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要是把我惹毛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咱俩谁都跑不了！”

“二十块，你赚个辛苦钱，我拿东西走人，井水不犯河水，你自己掂量掂量！”

那股子从张川身上散发出来的、与他年轻外表极不相符的狠厉和决绝，让瘦小男人心头一颤。

他看着张川那双犀利的眼睛，权衡了一下风险和收益……

最终，还是求财的本能战胜了担忧。

他咬了咬牙，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蔫了下来，恨恨地啐了一口。

“……妈的！算老子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行，二十就二十！”

“你要什么样的？名字？地址？经营范围？”

张川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迅速报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信息。

交易，达成。

阴暗的巷子里，一场不见光的买卖，悄然完成。拿着那张墨迹未干、却足以以假乱真的“营业执照”，张川的心，终于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两天时间，如同熬油般漫长。

对于吴栋梁来说，这四十八小时里，每一分钟都充满了对那三千块钱的担忧，以及对张川宏伟蓝图的疑虑。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是张川自信满满的脸，一会儿是李建国那国营大厂长的威严。

一会儿是张川赚了大钱，一会儿又是他把三千块亏完了。

不过哪怕心里忧虑，吴栋梁也没有跟张川表示一句。

钱借出去了，甚至他已经做好了张川这两年不能还钱的准备。

至于媳妇儿，晚两年娶也不是不行。

而张川，则安稳地睡了两天。

对他而言，这点等待比起前世的蹉跎岁月，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第三天一早，张川准时出现在约定地点，看到吴栋梁眼下的乌青，不由暗笑，却没点破。

“走，栋梁，去验货。”

张川精神抖擞，拍了拍吴栋梁的肩膀。

再次踏入纺织厂那熟悉的大门，吴栋梁的心又悬了起来。

李建国早已等在办公室，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热情洋溢的笑容。

“张老板，快请坐！”

李建国亲自倒了两杯热茶。

张川也不客气，坐下后，从随身的挎包里，慢条斯理地掏出那张“崭新”的营业执照，轻轻放在桌上，推到李建国面前。

“李厂长，上次实在不好意思忘带了，你过目一下。”

张川语气平淡。

吴栋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强行让自己不露馅儿。

李建国拿起执照，目光扫过上面的公章和印刷字体。

他甚至没仔细看上面的经营范围和地址，便哈哈一笑，将执照又推了回来。

“嗨！张老板，我就说不用急嘛！”

他摆摆手，满脸堆笑，“有你这实力，这设计，还要啥执照？走走走，货都准备好了，跟我去仓库看看！”

张川微微一笑，收起证件，不动声色地起身，“有劳李厂长了。”

吴栋梁暗自松了口气，看向张川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

川哥胆子也太大了，而且还真给他蒙混过关了！

仓库里，五百条崭新的领带整齐地堆放在几个大纸箱里。

蓝、灰、黑三种底色，配上张川设计的简洁几何暗纹，在仓库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洋气和精致。

吴栋梁拿起一条灰色的，入手是顺滑而略带硬挺的触感，版型挺括，针脚细密，边缘处理得干净利落。

“啧啧啧！这做工，这料子！”

吴栋梁忍不住赞叹，“不愧是国营大厂出来的货，就是不一样！”

李建国在一旁听着，脸上满是自得：“那是自然！我们厂的技术，在整个深城都是排得上号的！”

张川仔细检查了几条，确认质量无误，满意地点点头：“李厂长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