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废弃工厂遭遇意外

　　月光在铁网外摇晃成破碎的银箔，程戈将苏瑶护到锈蚀的管道后方。

脚步声在二楼金属栈道发出空腔回响，苏瑶攥着他衬衫下摆的指节泛白，喉间吞咽声混着远处野猫凄厉的叫声。

“是通风管共振。”程戈突然压低声音，掌心覆住苏瑶冰凉的手背。

他脖颈暴起的青筋在阴影里起伏，二十年前监狱里听声辨位的生存本能正疯狂啃噬着神经——那串脚步的间隔精确得像是机械钟摆。

铁皮桶轰然倾倒的刹那，黑影裹胁着酸蚀剂刺鼻的味道扑来。

程戈后仰时尾睫擦过对方衣扣，飞溅的火星照亮了来者胸前的船锚纹章。

他旋身用铁链绞住那人手腕，却在看清对方面容时瞳孔骤缩。

“喵——”

黑猫从废弃机床底窜出，叼着半只老鼠撞翻生锈的零件箱。

苏瑶踉跄着撞进程戈怀里，两人交叠的呼吸悬在对方咽喉半寸处。

月光下那不过是个套着工装的稻草人，胸口的纹章被酸液腐蚀得斑驳不堪。

“有人用滑轮组做了定时机关。”程戈扯开稻草人背后的尼龙绳，绳结处新鲜的切割痕渗出松节油味道。

他碾碎指尖的油渍，前世记忆里码头走私犯惯用的障眼法正丝丝缕缕拼凑成型。

苏瑶突然跪坐在积满油污的水泥地上，染血的白裙铺开如凋谢的玉兰。

她颤抖的指尖抚过角落铁箱的暗扣，青铜锁舌上凝结的蜡油还带着余温：“这是档案馆专用的防火箱，但……”

箱盖掀开的瞬间，焦黑的纸灰像黑蝶般飞出。

程戈徒手扒开碎纸堆，1995年4月的船舶登记表只剩半页铅印的油墨，残缺的“海鸥号”字样旁黏着片鱼鳞状的金属薄片。

“等等！”苏瑶忽然扯下发簪，翡翠坠子倒映着箱底凹凸的刻痕。

她将口红碾碎在刻痕上，猩红的膏体渐渐填满一组数字：“C类古籍第七区”。

苏瑶小声说道：“这是校图书馆绝密档案的编码规则。”

线索引向森大校图书馆，夜闯黑市，这是最大的收获了。

第二天傍晚，程戈和苏瑶相约来到校图书馆。

图书馆穹顶的彩绘玻璃将暮色滤成诡谲的暗红，程戈的皮鞋碾过地上蜿蜒的蜡痕。

他在《船舶志异》的书架前停住，指尖掠过那些被虫蛀的书脊——

第三层最右侧本该存在的空缺，此刻却塞着本包了《高等数学》封皮的赝品。

“借书证出示一下。”

穿花衬衫的寸头青年横插进来，脖颈处的船帽刺青随吞咽动作起伏。

程戈瞥见他裤兜里鼓起的传呼机形状，金属天线末端沾着与稻草人尼龙绳相同的松节油。

“同学，你的借书卡好像过期了。”青年故意将证件甩向窗外，楼底恰巧传来收废品的三轮车铃响。

程戈垂眸望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掌，前世就是这双手在监狱放风场掐断了三个刺头的喉骨。

但他突然勾起嘴角，任由证件飘向楼下的垃圾车。

转身时他故意撞翻整排书架，在管理员尖叫声中拽着苏瑶退向安全通道。

花衬衫果然掏出对讲机追来，却不知程戈的尾戒早将窃听器黏在了他的鞋底。

暮色吞噬了最后一道夕照时，程戈贴着图书馆外墙的排水管滑下。

苏瑶蹲在冬青丛里举着信号接收器，绿色光点正在校园平面图上朝着实验楼后的锅炉房移动。

“他要见的人肯定带着……”程戈的耳语戛然而止，接收器突然爆出刺耳杂音。

五百米外的锅炉房泄气阀喷出白雾，花衬衫的身影在蒸汽中晃了晃，径直走向墙根处那个正在系鞋带的清洁工。

清洁工的胶鞋底沾着星点暗红，随着跺脚的动作在水泥地上拓出半枚螺纹印痕——与三年前，与今夜，与二十年血案轮回中相同的死亡印记。

蒸汽在管道间发出呜咽，程戈的袖口被冷凝水浸得发亮。

他看着那个正在跺脚的清洁工，灰色胶鞋在积水地面拖拽出断续的猩红螺纹——与记忆里雨夜凶案现场的足迹完美重合。

“跟着红印。”苏瑶用口红在掌心速绘路线图，却见花衬衫突然将手伸进锅炉泄压阀。

高温蒸汽轰然喷发，白雾瞬间吞没了整个车间。

程戈拽着苏瑶贴墙移动，后颈突然掠过金属破空声。

生锈的扳手擦着他耳廓钉入砖墙，暗处传来滑轮转动的吱呀声。

前世在码头货舱追查走私案时，这种远程操控的杀人装置曾让三个线人尸骨无存。

“左转第三个管道口！”苏瑶的簪尖指向蒸汽中若隐若现的荧光标记。

程戈踢翻备用煤箱，扬起的煤灰里顿时显出手电筒的光柱轨迹——那清洁工竟在布满管道的空间里走直线。

铸铁楼梯在他们脚下发出哀鸣，程戈突然按住苏瑶的肩膀。

二楼横梁上垂落的麻绳还在晃动，绳结处新鲜的机油正顺着蛛网滴落。

他摸出图书馆顺来的圆规，朝着滴水位置上方三寸掷去。

“啊！”

短促的痛呼混着铁网坠地的轰鸣。

程戈冲过腾起的灰尘，看见神秘人的风衣下摆闪进通风管道。

他抄起维修间的液压剪，对着管道衔接处猛然发力。

“小心！”

苏瑶的尖叫与铁器碰撞声同时炸响。

被剪断的管道里滚出数十个铁桶，每个桶身都焊着倒计时器。

程戈瞳孔骤缩——这种改装汽油弹正是二十年后毒枭的惯用手段。

“五秒。”他扯下工装外套甩向铁桶阵，拽着苏瑶跃入消防水箱。

巨大爆炸声里，浸泡过防火涂料的布料如渔网罩住飞溅的碎片，燃烧的溶剂在水面绽放妖异的蓝火。

“在那里！”围观的学生中突然爆出惊呼。

神秘人正在攀爬实验楼外墙的电缆，腰间晃动的钥匙串折射着诡异紫光。

程戈踩住垂落的消防水带，借力荡到三楼窗台时，指尖触到了对方冰凉的皮鞋底。

神秘人突然甩出个黑色装置，操场上的路灯应声爆裂。

程戈在失明前最后一瞬看清了那东西——九十年代绝对不该出现的电磁脉冲（EMP）干扰器。

他凭着记忆抓住空调外机，鼻腔里涌进电缆烧焦的刺鼻味道。

“小心头顶！”

楼下学生的尖叫穿透耳鸣。

程戈本能地后仰，装满硫酸的玻璃球擦着鼻尖炸裂在墙面。

神秘人趁机翻上天台，却在踏足水箱瞬间僵住——苏瑶早用口红在铁盖上画了带磁粉的警示线。

“游戏结束。”程戈扣住对方手腕时，摸到了枪茧的位置。

这个发现让他浑身血液凝固，前世狱警长在行刑前抽烟的右手，也有同样的茧痕。

神秘人突然嗤笑出声，他掀开假发露出额角疤痕，证件夹在指间如同审判之刀：

“特勤组办案，你涉嫌破坏重大案件物证。”围观人群顿时哗然，几个举着手机录像的学生悄悄后退。

程戈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证件上的警徽编号以97开头，而现在是1995年。

这个时空错乱的细节，让他想起前世听闻的某个传闻：

赵局长手里有批“幽灵警察”，档案早在入警前就被焚毁。

夜风卷着燃烧的碎纸掠过高墙，警笛声由远及近。

程戈望着神秘人整理衣领的动作，那枚船锚纹章正从领口缓缓浮现。

他忽然明白，二十年前的漩涡从未停止转动，而这次他抓住了漩涡的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