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午夜梦回，全是锥心的痛

　　1981年的夏天，空气中弥漫着稻花那清甜醉人的香气，轻轻吸上一口，鼻腔里满是那甜丝丝的味道，仿佛能把人的五脏六腑都清洗得干干净净。

那香气如同轻柔的纱幔，温柔地包裹着他。

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地扯着嗓子叫着，那尖锐而嘈杂的声音，像无数根细小的针，直直地扎进人的耳朵里，让他的耳膜都隐隐作痛。

陈兴国双手紧紧攥着一张纸，那粗糙的纸张摩挲着他的手心，痒意从手心迅速蔓延开来，仿佛有无数只小蚂蚁在爬动。

那纸张的纹理清晰可感，硌得手心有些发麻。

那枚鲜红的印章，如同燃烧的火焰般夺目，在阳光的映照下，那红色鲜艳得仿佛要滴下来。

“录取通知书”几个醒目的大字，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心慌意乱，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燥热，脸颊像是被火烤着一般。

可他的目光，却落在了窗外不远处，那个站在槐树下，身影单薄的女孩身上。

许兰，他的未婚妻，正低着头，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

高考结束那天，陈兴国突然放松，喝了半斤苞谷烧，夜里稀里糊涂就把许兰做了……

阳光透过槐树的枝叶，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让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温柔，却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愁。

陈兴国的心，猛地抽紧了。

这是做梦吗？

五十岁的他明明服下三十粒安眠药，怎么梦回二十岁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这一天？

他在自己的大腿上猛力掐了两下，痛，痛！怎么回事？重生了？

他确实重生了！重生到了这个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夏天！回到了他命运的十字路口。

上一世，他选择了上大学，狠心抛下了怀孕的许兰。

结果，许兰难产而死，他的父母也因为他的“不孝”郁郁而终。

而他，功成名就又如何？

午夜梦回，全是锥心之痛。

现在，命运给了他重来的机会。

他转头看向窗外，夕阳的余晖如金色的纱幔般洒在院子里。

许兰正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轻轻地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那温柔的动作，仿佛在安抚着腹中的小生命。

她的手轻轻滑过肚皮，动作轻柔而舒缓。

她的嘴角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那笑意如同春日里的暖阳，照亮了整个院子。

那笑意如同清澈的泉水，流淌进他的心田。

那一刻，陈兴国的心里像是被一记重锤狠狠撞击了一下，酸胀的感觉迅速弥漫开来，眼眶也不由自主地湿润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视线。

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骨肉啊！

他的目光又落回到手中的录取通知书上，北大的光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可对他来说，此刻却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

去上大学，许兰怎么办？

他的父母怎么办？

历史的悲剧会不会再次重演？

不去上大学，他怎么对得起自己十几年寒窗苦读？

怎么对得起父母的殷切期盼？

陈兴国感觉自己就像站在悬崖边上，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进退两难。

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落，那凉凉的触感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汗水浸湿了鬓角的头发，黏在脸上，难受极了，头发贴在脸颊上，带着丝丝凉意。

他用力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已经多了一份决绝。

“爹，娘，我决定了，我不去上大学了。”

陈兴国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弹，在小小的屋子里炸开了。

“你说啥？”陈父手里的旱烟杆“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像铜铃，那圆睁的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你再说一遍！”

陈母更是直接瘫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大腿，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

“我的儿啊！你这是要了我的老命啊！咱们家好不容易出了个大学生，你……你怎么能……”

陈兴国看着父母的反应，心里也不好受。

“爹，娘，我知道你们希望我能出人头地，可是……”陈兴国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兰子她……她怀孕了。”

这句话，让原本嘈杂的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

那寂静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屋子。

陈父的脸色变得铁青，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陈母的哭声也戛然而止，只剩下她急促的喘息声。

“你……你说什么？”陈父的声音颤抖着，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兴国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我要娶她，对她和孩子负责。”

“胡闹！简直是胡闹！”陈父勃然大怒，脸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你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要放弃上大学？你对得起我们这么多年的辛苦付出吗？你不上大学，以后靠什么养活自己和那个女人孩子？”

陈母也跟着哭诉起来：“兴国啊，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啊！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啊……”

陈兴国眉头紧锁，陷入了短暂的思考，脑海中快速组织着语言，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爹，咱们村的地适合种一种叫‘薄荷’的作物，这东西以后很值钱。还有，咱们可以养一种叫‘珍珠鸡’的家禽，市场需求量很大……”

陈父和陈母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从未听说过这些东西。

陈父半信半疑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陈兴国陷入回忆，缓缓说道：“爹，我最近老是做些怪梦。

有一次，我梦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又繁华的地方，周围的人穿着稀奇古怪的衣服，街道上跑着奇形怪状的铁盒子。

我心里正害怕着呢，突然一个白胡子老头出现在我面前。

那老头仙风道骨的，他笑着拉着我，边走边给我讲。

他说咱们村的土地啊，气候温润、土壤肥沃，特别适合种薄荷。

还说薄荷这东西用处可大了，能做香料、能入药，以后城里人都抢着要，价格肯定不低。

接着，他又带我到一个大院子里，里面养着一群五彩斑斓的鸡，他说这就是珍珠鸡，生长快、肉质好，城里人就爱吃这种稀罕玩意儿，市场缺口大得很。

我当时就记下来了，等我一醒，就寻思着这事儿或许能成。”

陈父陈母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看着陈兴国坚定的眼神，心里也开始动摇起来。

“兴国……”陈母犹豫着开口，“你……你真的确定吗？”

陈兴国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无比：“我确定！请您们相信我！尊重我的选择，我不上大学，也一定活出精彩人生！我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

他站起身来，走向门口，给父母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我出去走走。”说着，陈兴国头也不回便跨出了家门。

夕阳的余晖洒在陈兴国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沿着乡间小路走着，路边的野草在晚风中瑟瑟发抖，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也在为他的命运担忧。

那“沙沙”声像是一首低沉的悲歌，在他耳边萦绕。

他深吸一口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那清新的空气沁入心脾，但心头却依旧沉甸甸的。

路边的野花在风中轻轻摇曳，色彩斑斓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阴霾。

他这个决定，就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平静的家庭中引爆，接下来的冲击波，他该如何应对？

推开院门的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身后父母那沉重的叹息声，那声音像是带着钩子，一下一下地扯着他的心。

那叹息声悠长而沉重，仿佛是岁月的叹息。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里昏黄的灯光映照着父母佝偻的身影，那昏黄的光线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道道黯淡的轮廓，心中五味杂陈。

那昏黄的灯光如同一层薄纱，让父母的身影显得更加苍老和孤独。

他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可他必须走下去。

他咬了咬牙，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了未知的将来……他要去找许兰，他要给她一个承诺，一个家。

远处，村口的大槐树下，隐隐约约传来人们的议论声，那嘈杂的声音在夜风中断断续续地飘来，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他的心头。

那议论声如同嗡嗡的苍蝇，不断地干扰着他的思绪。

他朝着许兰家的方向走去，脚步越来越快，像是要甩掉身后所有的压力和质疑……突然，他停住了脚步，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