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燕绥与雁无痕

　　楚殷离满目寒意，她要对付的是雁无痕，不是燕绥。

燕绥看着她，眼神中全是震惊，她……知道？

从燕绥出现，楚殷离就怀疑他的身份。她前脚刚从无海门出来，后脚就被他缠上，若是说二者没有联系她是不信的。

起初把他留在身边也只是为了探查消息，但她后来发现，燕绥这个人有时候行为举止像是另一个人，虽然燕绥的身份很完整，但也并不是无懈可击，而且他的很多症状都很符合人格分裂。

再加上她一直查不到当年那个杀手的信息，她越发怀疑，直到那日的刺杀，她才确定。

燕绥与雁无痕是同一人，他有人格分裂。

燕绥低着头发出了轻笑，“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再演下去就没有意思了。果真是不同啊，”燕绥不紧不慢还给自己倒了杯茶，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身份被人看破。“仇尚黎演戏，你便陪着他演，轮到我你却是一刻也不想多费功夫。”

楚殷离不知道为什么燕绥会提起这件事情，但她对燕绥知道他就是江夏并不感到意外。她能感觉到燕绥或者说是雁无痕对仇尚黎有杀意，他想了解仇尚黎的事并不难，况且这种事一般没人在意又或者说难以令人相信。

燕绥又斟了一杯茶推到楚殷离面前，“别着急，好好聊聊，聊完了我就让他出来，安祺郡主不会吝啬至此，连这点时间都不给吧。”燕绥的眼中很干净，只是这么看着很难让人相信面前这个清澈的男孩和杀人无数的杀手是同一人。

也不等楚殷离应声，燕绥便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只是细看就能看到手腕处一块皮肤与周围其他皮肤的肤色稍有差异，接着他伸手撕下了那块皮肤，伪装之下是那块楚殷离熟悉的伤疤。燕绥抬眸瞧了一眼楚殷离想看她的反应，却看见她并没有什么异常，便开始自顾自地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我是个孤儿，从小生活在元京的街市上，游走于豪门贵族的手下，只为从他们手中得到一口吃的，哪怕是馊饭剩菜我也毫不在意，有时候饿极了，与狗夺食，那些官家子弟富家千金骂我是一滩烂泥，就是这元京城中的一只臭虫，一条流浪狗。我也曾反抗过，但找来的只会是痛打和更变本加厉的侮辱，他们甚至不用亲自动手，随行的家丁卫自会讨好他们。我像一条奄奄一息的狗蜷缩在街头，没有人在意，我的生死于这元京城毫不相关，我只是元京城中最低下卑贱的一只蝼蚁。”

燕绥抿了一口茶，语气轻松的好像与自己并不相关，可楚殷离知道，这是他切切实实经历过的，他所经历的也许比这还要艰难百倍，但她不能说什么，在这种尊卑贫富差距如同云泥的封建王朝，没有人会去关心一个与自己毫不先关的小乞丐死活，更不会为了他得罪权贵。

权，钱，势，是有些人一辈子也跨越不了的鸿沟，可这就是现实，血淋淋的现实。

“我以为我要死了，竟然感到了久违的温暖，恍惚中我看到了一个一身青衣的男子，他就像是谪仙一般救我于水火之中。他救了我还收我为徒，从那以后我觉得自己又有了一个家。”燕绥脸上挂着一抹微笑，回忆着那段往事，似乎又陷入了那段短暂的幸福之中。

“可是好景不长，于我如兄如父的师父死了，正是宏图大展的年华却带着遗憾而死，师父死了，我的家也没了。”燕绥脸上的笑变成了苦笑，他定定地看着楚殷离，“我师父因一个女人而死，你可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楚殷离隐约觉得与仇尚黎有关。

燕绥一字一句道“她就是如今的言妃！”他眼边泛红，

“我师父于她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师父愿意为她放弃他的江湖道义，宁愿困在四方天地里，可那个女人最终还是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我师父，入宫为妃满门荣耀，可我师父一时间无法接受旧疾复发，十一天就撒手人寰。”

“我在床边守了师父整整十一天，亲眼看着他握着那个女人留下的信咽下最后一口气。可那个女人嫁给了当朝皇帝，还生了个皇子，在皇宫里好不痛快！你说我怎能不恨！”

“这就是你对付仇尚黎的原因。”楚殷离有些可笑，果然姜淮初占了仇尚黎的身份，就得承受他的那份怨恨。这世间没有什么是白白得来的。

就像她，来到这里换了一段人生，就得承担她应该的责任。

“有什么是比看着自己至亲骨肉痛苦更折磨的呢？”

“是你动了手脚？”楚殷离蹙眉，仇尚轩当年尚且年幼，羽翼未展，从哪得来的那么恶毒的药呢，原来是他。

“哈哈哈哈，仇尚轩的毒是我给他的，借着他的手毁了仇尚黎，多好啊，让那个女人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手足相残饱受折磨，她却无能为力，这对她来说才是最残忍的吧。”燕绥似有些癫狂，“是那个女人毁了我的师父，毁了我的家，我为什么要放过她呢。”

“当年你为什么接了倪氏的单子，在江府，我亲眼看着你杀了她。”楚殷离一步步逼近燕绥，希望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

燕绥微愣，有些不自在的看向了楚殷离，眼中充满了愧疚，默了默才开口“对不起，当年我……我”燕绥发现面对她，当年的事情让他难以启齿。

“我师父去世以后，雁无痕就出现了，他与我性格截然不同，阴冷狠毒，后来我成为了杀手，为了锻炼自己，来者不拒，所以当年……”

燕绥话未说完，但楚殷离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白倾冉只是惨死在他手下的一个亡魂罢了，什么都算不上。

“玉牌呢？”

“对我无用的东西，我也不会随身带着。”燕绥偏了偏头随即又看着她，“你来找我是要报仇吗？”他的眼神依旧清澈，似乎仍旧是那个肆意阳光又带着些憨气的青年。

“动手吧，我可不会手软的。”燕绥甩腕掷出了茶杯，一把短刀直指楚殷离，楚殷离闪身躲过从腰间抽出软剑直面迎上，软剑咻的一声在空中弯出了一个弧度，短刀顿时调转方向冲楚殷离心脏直击，楚殷离反应迅速，踢腿阻挡接着一个翻身执剑横劈，剑刃划过燕绥的喉咙，却被燕绥一个短刀上提破开，然后旋身又是一个飞踢，逼得楚殷离撞在了身后的柜子上，柜子晃动几下大有散架的趋势。

“这里施展不开，不如换个地方？”燕绥与楚殷离拉开了距离，环着手臂看着她，随即转身从窗户一跃而下。

楚殷离看着燕绥的背影，就她这刚学的三脚猫轻功，根本追不上。

好在燕绥走得不远，落在了附近的郊外。

“殷殷，你的轻功还是不怎么样啊。”燕绥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