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眉目

　　与此同时，马丰正带着宴意而与行空住持商谈之前的事宜。斋饭热汤虽然没有肉食，但烹调得当，香气比之丝毫不逊色。宴意而不由得多吃了一些。马丰见之便借此向宴意而讲述佛教的五不吃，“宴小监礼，你可知这斋饭所禁的肉食主要有哪些？”

“主要？难道不是只能吃素吗？不是我说，芦部百姓无肉不欢，你想他们不吃肉，简直是难如登天。”舀起一勺热汤，吹了吹，又盯着勺子道“不过你可要想清楚，让我帮你们向皇上推荐佛寺之事，你就要牢牢抓紧陛下对你的信任，万一哪天断了，这对我来说可不划算。”

马丰夹起一颗青豆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粉糯软烂，咽下去之后便回答道“宴监礼放心，我对陛下来说，并无威胁，只是一名近身侍卫。”

“那你便讲讲这五不吃有哪些？我听闻陛下也是非常爱吃肉的，若是碰了陛下的喜爱之物，这事儿可就不太好办了。”宴意而将热茶握在手中取暖，屋里有一丝夏夜的凉风吹来，却是感觉冷了些，脑海中浮现一个想法，眼下就离入秋也就剩一个月，陛下会举行祭祀仪式以祈求丰收，看来是可以趁着那时候给陛下吹吹风。

“不吃狗，鸡，猴，马，牛等五类牲畜，这猴本来也就不好吃，只是，一些富绅常常炖煮猴脑，说是有可以变聪明的效果，具体如何便不得而知了。鸡肉的话，家家户户都有饲养，要做到这个确实有些困难。”马丰叹了口气垂下头继续把剩下的汤汁喝完，腹中顿感暖意，心情也未曾受到影响，挥挥袖子坦然道“这件事本来也就需要持之以恒，急不得。所谓事缓则圆，宴小监礼大可随意。”

宴意而听到猴脑两个字眼霎时不安了起来，“我倒未曾听闻芦部还有人吃猴脑。”心里已是退让了一大步，家中养的小金丝猴与自己相伴多年，给自己解闷，对猴子这类生灵早已有了感情，一听佛门禁吃猴子，不知不觉间便升起了几分好感。“也确实还挺有道理的，都是生灵，吃猴脑未免太残忍了些。”

“宴小监礼若是对佛门感兴趣，平时可来广林寺多看看，老衲为你准备了专门的客房，是个清幽之地，出入口都非常隐蔽，可以满足小监礼您对私人领地的要求。”行空主持双手合十，微微俯肩向宴意而做礼。

“住持费心了，我正有此意。一来方便我了解佛道向陛下推举，二来我也有些私人公事可以来这里解决。宴意而在此谢过住持。”

刍羽和胡喜日一同坐在马车上，被今夜美轮美奂的月色所吸引。颠簸的路途一直到苍城境内才算好些。胡喜日望着点缀天幕的几颗星星，问道“邹轲公公，你说这星星怎么没有平时多？是不是有人把星星打落了？”

“胡馆长说笑了，这星星只是光芒稍稍黯淡了些许，怎么就被人打下来了呢？何况还有月亮呢。”刍羽一时搞不清楚胡喜日说的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才算明白，但也为时已晚。“馆长若是想看星星，可等新月的时候再看，那时月亮的光芒收敛，星星的光芒自然也就凸显了出来。”

正说着，马夫从前面传来一句话“馆长，路程最近的朱雀门已经锁了，看守城门的侍卫说现在只有桓门开着，我们要绕道去桓门，您看行吗？”

“为何要锁？还不到宵禁的时刻，苍城发生了何事？”胡喜日探出肩膀看着紧闭的城门，看来想要早些回到自己的府邸休息是不可能了，自己的一些机密信件还没有来得及处理，越晚越是危险。

“回馆长，是八公主下达的命令，说是自己身边的侍卫有意谋杀公主，要把那个侍卫捉拿归案。”

胡喜日放下车帘，只留开了一个缝隙，“本官知道了，既如此，绕道便是。”依稀间侍卫只能看到胡喜日的一截脖颈，踮脚想去窥探真面目却不能行，只得作罢。胡喜日转头对着刍羽说道“公主此等行为，太过霸道，怕是扰乱百姓安宁。。。”

没等胡喜日把话说完，刍羽便急忙跳下马车，拿出芾谦事先给的令牌，“陛下有令，余禄馆胡喜日今日进京述职，抵达城门便即刻赶往皇城叩见。你们速速打开城门，免得一拖再拖让陛下等急了。”将刻着龙虎相对的玉牌伸到侍卫眼前，牌上镶嵌着芾字，也一并将字迹展示给侍卫，“见此令牌，如见陛下，还不赶快开城门。”

“是，卑职这就开城门。”随着沉重的大门打开，嘶鸣的马从青石板上踏过，车声轱辘作响，缓缓驶入苍城内部。胡喜日不免握紧出汗的手心，深深呼吸几许这才有了一些对策。

筝娘将手中乱成一团的丝线整理好缠到线圈上后，招呼着阿美出来看月亮。“阿美，你别忙那些麻线了，我明日送你一双我自己纳好的鞋底，出来休息休息吧，陪我说说话。”

然而却没有听见往日那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在染坊，织坊还有蚕房都找了找，甚至阿美的房间也去找了，却没有看到一丝人影。“奇怪啊，往日这个时候她都在厨房吃宵夜，怎么今天不在了？”叹了口气，将绣着小麻雀的麻线鞋底放在阿美床头，关上门便离开了织乌苑。

筝娘穿着一件黑色斗篷在巷子中一路穿梭到了一户挂着菱形灯笼的普通人家，黑色的身影在灯烛的照耀下拖长，遮住了正在门脚酣睡的白犬，一下子便惊醒了。刚要叫唤，筝娘立时丢到地上一块干肉，那白犬嗅了嗅，叼起便钻进狗洞消失了。

门扇“吱呀”的打开，开门的人脸颊瘦削凹陷，明亮锐利的眸子摄人心魄。麦秆一样细瘦的身材撑着宽大的衣袖，可声音却是如清泉般悦耳，“赵姑姑请进。”

筝娘抬脚进入院落，脱下斗篷放在躺椅上直接躺下，疲倦一扫而空，“萧仵作近来安好？”

“蒙姑姑的照顾，伤已经养好了，除了右臂活动有些不便，其余一切安好。”萧楉用左手提起茶壶给筝娘倒了一杯茶便坐在秋千上休息。

“我送你一瓶骨伤油，你每日抹在胳膊上不说康复，但止痛还是可以的。”筝娘闭上眼睛感受着凉风，“你对你手臂上的那洞有何看法？那时我从你胳膊上拔出整整一寸半长的钉子，血是怎么都止不住，跑了整个苍城才找到一家偷偷卖接骨草的，那接骨草，死去的程少鑫也用过。”

萧楉脚尖点地，将身子斜倚在秋千的麻绳上懒懒地回答，“程少鑫是先帝陛下跟前的红人，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跟其他六位是同窗，这些都是陈年旧事。接骨草而已，我不曾怀疑过他们。”

“嗯对，和你也是同窗。”筝娘支起身子，“我好言相劝，你若是执迷不悟，这案子你怕是越查越错。我来之前看了一下，那家医馆现在已经关门大吉不在苍城了。”

蒸汽氤氲，咕嘟冒泡的汤汁飘荡着肥瘦均匀的肉片，芾栀田借着水雾偷偷放出一眶泪水，但还是硬生生包住了，只让泪珠在里面打转。“那个刘璨星，是我身边的侍卫。我待他不薄，却不曾想。。。”

“却不曾想公主您薄待了自己。”阿美用筷箸夹起一块酱腌马肉放到芾栀田的盘中，“先别管他了，公主快多吃些肉吧，可别委屈了自己。公主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就该轮到刘璨星薄待您了。”

芾栀田听完讶然竟还有人的话语能深抵她的内心真实想法，眼泪缓缓收了回去，“这肉是什么肉？竟然如此清爽可口？”不由得多夹了几块送入口中，“我平常不爱吃肉的，可这肉的确好吃，很有嚼劲。我想从你们这里买一些回去给皇兄尝尝。”

“回公主，是马肉。不过公主放心，陛下实行禁马令，只准饲养的卢马。我们用的是一些草原其他种类的马匹，好马都没宰，宰的是些伤人的劣马。”冷心蕴微笑着看向吃的津津有味的小公主，将一整盘酱腌马肉端至芾栀田面前，“公主喜欢，便只管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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