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解落胭脂泪

　　老者看到面前这个年轻人能够接下他蓄力的一掌，顿时对他产生了兴趣。

老妇瞧准时机，一掌拍向老者，将老者逼退。

“小子，你怎么还不走？”老妇问道。

“前辈授功大恩，晚辈还没报答，如今怎能让前辈身陷危险，晚辈自己先逃呢。”唐庭远道，“今日无非是死，大不了我们和他拼了！”

老妇心中慰藉，但嘴上却骂道：“荒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是我们都死了，以后谁去找他报仇？”

唐庭远却摇摇头：“他如果真要杀我们，我们就算现在走也走不了多远。前辈，我刚才听您叫他师弟，您对他了解多少？他为何变成这样？有没有破他功力的法门？”

“我们师兄妹虽然师父都是同一个，但是各自擅长的功法却各不相同。”老妇道，“若论剑法，我这位师弟论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但他的剑法非常消耗内力，所以当时他来找我寻求增加内力的法门，可惜他当时练功时我没在旁边为其护法，导致他练功走火入魔。”

“他修炼的也是《大艰难经》吗？”唐庭远问道。

老妇摇摇头：“《大艰难经》是治疗经脉的医书，不是增加内力的功法，改变经脉网络不能增加自身的内力。”

“如果我用《大艰难经》提供的功法，去吸收他的内力，会不会让他清醒过来？”唐庭远问道。

“这不可能！”老妇斩钉截铁道，“七十年的内力，就凭你小子怎么可能吸收？再说了，没有修炼我派的内功心法，就算你吸收了他的内力，你也无法运化，最终也只会爆体而亡！”

见老者缓缓逼近，唐庭远道：“我们暂时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这个办法一试！就算爆体而亡，至少我们不会全都死在这里，前辈，你先运功调息，等你恢复好了再助我一臂之力！”

说罢，唐庭远纵步疾奔，他催动内力，施展“苍龙游身”步法游走在老者周身不断寻找机会。老者看着他在身边不断移动，冷哼一声道：“你在乱窜什么？”随即瞧准时机，便一掌拍向唐庭远，唐庭远运起大周天，硬接他这一掌，同时吸收并化解他这一掌的部分内力。

老者感知道自己的内力被化解一部分，心中顿时明了，道：“《大艰难经》？哼！可惜你功力尚浅，就算修炼了它，也是于事无补！”

“有没有用，试过就知道！来吧！”唐庭远催动内力双掌上下翻飞，掌风澎湃，至刚至阳，正是唐家堡“游龙惊凤”掌法，老者却见他的招式，脱口而出道：“大力金刚掌？嗯？怎么又不太像？”他正疑惑间，唐庭远双掌已经拍来，老者随手一掌便迎上去，二掌相碰之时，唐庭远运起大周天，想要吸收对面的内力，却不料对面的掌力如同海浪一般，一层一层地向自己袭来，每次袭来总是卡在自己大周天的短暂空档，根本吸收不了一点内力，自己反而受不住他内力的冲击，被击飞出去。

“这是什么奇怪的掌法？内力竟然跟海浪一样？”唐庭远擦去嘴角的鲜血，问道。

“这是惊涛拍岸掌，是之前与你交手的那位竹前辈，最得意的掌法。”老妇一边运功调息，一边道，“小子，你还能坚持多久？”

“前辈您尽管调息疗伤，我再去找找他有没有什么破绽！”唐庭远再一次运功前冲，这次他拔出长剑，剑尖斜斜挥动，分三路刺向老者，正是唐家堡剑法中的一招“凤凰三点头”。

“凤凰三点头”是以内力驱动，剑尖用怪异诡谲的路数分三路刺向对方，虽然招式怪异，但剑法却异常刚猛，若是同等修为，凭此剑招定能打得对面猝不及防。但唐庭远与老者差距太大，老者见唐庭远向自己出剑，冷笑一声道：“好，敢在我面前亮剑！”说罢，只见一圈银弧闪过，唐庭远侧身一避，几片布料便掉落在地。唐庭远看到自己肩上缺了一角的衣服，不禁冷汗直流。

老者现在并不想杀他，只想看看这个年轻人还有什么路数，能给他什么惊喜。

只见唐庭远纵步向前，挺剑一刺，剑尖斜斜刺向老者左肋，老者抬手一剑正欲格挡，哪料唐庭远这一剑乃是虚招，真正的一剑是刺向他面门。这便是“凤凰三点头”的精髓，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真假难分。但老者见剑尖刺来，竟不慌不忙，左手二指当即伸出，拈住剑尖，唐庭远心下一惊，长剑已然动弹不得。

老者拈住剑尖，向上一挑，唐庭远长剑便脱手而飞。老者紧接一掌拍将过去，唐庭远双臂交叉护住前胸，当即运转大小周天，接住老者的一掌，他正疑惑老者的掌力为何变小，只见老者一个闪身绕至唐庭远背后，再接一掌拍向他背心。纵使唐庭远有大周天护体，受这一掌也不禁身躯一震，飞出几丈之外。

“看来你也没有什么别的花样了。”老者道，“那就受死吧！”

老者举剑冲向唐庭远，唐庭远一掌拍向地面，借力让自己腾空而起，身在半空中时掷出三枚暗器。老者听到空气中隐隐传来破空之声，连忙挥剑抵挡，只听“叮叮叮！”三声响，三枚暗器被击落，嵌入甲板。

“九凤翎羽，你是唐家堡的人。”老者看着甲板上的暗器，道，“唐家的老太婆在哪里？”

“她在哪里？”唐庭远看着老妇调息完成，慢慢逼近老者身后，待老者略有警觉，转身回挡之时，当即大喝道，“她在这里！”

说罢，他运起内功，当即纵步前冲，一招“百鸟朝凤”拍向老者，老者此时正转身挡住老妇的偷袭，后背大开，他察觉到唐庭远在靠近，但面前的老妇却缠着他，更为棘手。

他连忙运起内功，护住背心，受住唐庭远的一掌。

哪料唐庭远这一掌根本没有多少内力，老者感知到这一掌是虚招，连忙运起内力推开老妇，匆忙回身一剑劈向唐庭远。唐庭远手上汇聚内力，一招“摘星手”制住他的兵刃，猛然起跳，一脚便踹飞他的长剑。

这一切变故发生的太快，老者根本来不及反应，当然，最重要的是他需要防着老妇，因此对唐庭远才疏于防范。

不过虽然失了兵刃，但武功修为的差距摆在这里。唐庭远一脚踢飞他的兵刃后，正欲掐住他的脉搏吸收内力，却反被老者制住手腕，他心中暗叫不好，只要老者奋力一扭，唐庭远的手便会被他扭断。老妇似是瞧出情况危急，当即大喝一声：“小子！我来助你！”手持龙头杖便冲了上去。

老者正欲扭断唐庭远的手，见老妇挥舞龙头杖冲来，便只能将唐庭远推开，催动内力迎战老妇。唐庭远稳住自身内力，见老者失了兵刃节节后退，便也乘胜追击加入战局。

一时间，三人就这样你来我往，行成短暂的僵持态势。

程秀方见三人都脱不开身，心中歹念一起，盯上了旁边的霜儿。他手持双刀，轻功一点便冲向霜儿。

一旁的唐庭远见程秀方似有妄动，对着霜儿大喊道：“霜儿，快跑！”话音刚落老者的一掌便袭来，他只能奋力躲避。

“霜儿！”老妇正欲脱身救下霜儿，却被身后老者抓住龙头杖，老者向后一扯，老妇也被这股力道扯了回来。

霜儿见程秀方手持双刀朝自己冲来，不禁吓得花容失色。她虽有内力，但并未学习任何武功，只会治病救人，程秀方武功再平平，好歹也是水帮的大当家，对付一个霜儿绰绰有余。危急之际，谈剑真人手持长剑冲了过来，大喝道：“霜儿姑娘，我来助你！”

谈剑真人纵身一跃挡在霜儿身前，挺着长剑便冲向程秀方。

“你是武夷派的人！”程秀方见眼前之人所用的功法与前些日子武夷山上的道士所用的功法一模一样，不禁发问。

“正是！贫道不久前还是武夷派的谈剑真人！”谈剑真人大声道。

“武夷派！你们抓了我二弟，把他虐待得不成人形，今天我要为他报仇，我要杀光武夷派的人！”程秀方怒喝道。

“你二弟？”谈剑真人看了看帅旗上的“程”字，心中顿时明了，“你二弟不会是那个采花大盗程南君吧？实话实说，他被送上武夷山时，命根子就已经没了，和我们武夷派无关，反而是我们武夷派保住了他的性命。”

“哈哈哈！你和那个观剑老贼说的一模一样！”程秀方大声道，“可惜啊，我们前些日子才冲上武夷山，救下了我的二弟，你们的那个掌门玉剑真人，才三招不到便败在我们手下。”

“不可能！”谈剑真人道，“凭你的功夫也配和我掌门师兄比？”

“哈哈哈！”程秀方双眼通红，几近癫狂，“你要是现在回到武夷山，说不定还能看到你们掌门的命根子被挂在山门上！哈哈哈！”

“混账！”谈剑真人也被他彻底激怒，他举起长剑，道，“你这畜生！竟敢辱我山门！我谈剑真人今日便要宰了你！”

“来吧！你们武夷派残害我二弟的仇，我还没报干净！”程秀方大喝一声，也手持双刀冲了上去。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二人刚一对招，战斗便进入白热化阶段。谈剑真人全力运转内力，手上长剑挥动若影。程秀方也不愧是水匪大当家，双刀沉重有力，霸道无比。一阵金石相击之声响起，二人更是愈打愈烈。

另一边，唐庭远见霜儿暂时没有危险，便沉下心来全身心应对老者。

老者虽然失去了兵刃，用不出他引以为傲的剑法，但面对一个武功内力完全不及他的唐庭远和一个受伤的老妇，也不至于完全被动。正面对战中，老妇主要是牵制住老者，而唐庭远则是寻找机会。

只见老妇龙头杖迎面劈向老者，老者身形斜过，躲开这一杖，待龙头杖劈空，立即伸手抓住龙头杖，他正欲施加内力反打老妇，却见唐庭远趁着这个空隙补上来，一招“力辟太虚”，手刀砍向老者后颈。老者感知到身后的异样，他催动内力，放下龙头杖闪身躲避，欲一掌拍向唐庭远要害，老妇却挺着龙头杖顶了上来，老者便只能再次抵挡老妇的进攻。

二人就这样互相配合，老者一时之间竟也难以破解。

“你们的配合很不错。”老者道，“我这一生都在追寻强者，追杀强者，我喜欢和强者战斗。”

“看来师弟的走火入魔太严重。”老妇道，“得想办法封住他！小子，你还记得第一篇里的一个法门吗？”

“第一篇？”唐庭远脑海里回忆起《洗经伐脉篇》的总诀，只要封住他的气海和百会二穴，任凭他有再多的内力，短暂时间内也无法外用。

“我明白了前辈，请前辈助我！”说罢，唐庭远手上蓄积内力，趁老者与老妇缠斗难以分神，纵身一跃，二指并拢，直点百会。

但老者的百会穴却有内力的防护，他根本破不开。

“我就等着你来封我的穴！”老者冷哼一声，在唐庭远惊讶的眼神中挥出一掌，直接将唐庭远拍飞。

老妇见唐庭远败落，心中一急，挥动龙头杖便和他缠斗在一起。但此时她受了伤，又失去了唐庭远从旁协助，自是不敌老者，被老者盯紧空档，抓住龙头杖，反手一扭，将龙头杖脱手丢出，而后老者拍出一掌，将其击飞。

“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老者抬手正欲结果老妇的性命，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他手上蓄积内力，反手一抓，将暗器抓在手中。

“同一招对我是没有用的。”老者看着面前众人，将暗器随手一丢，朝着霜儿飞去。

“不好！”唐庭远提气纵步，却发现距离实在太远。

“霜儿！”老妇见暗器飞向霜儿，来不及多想便纵身一跃，扑向霜儿。

只见暗器没入老妇后背，老妇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霜儿顿时脸色煞白，她托着老妇，看着自己的双手全是老妇渗出的鲜血，不禁泪流满面道：“婆婆！婆婆！”

老妇一边咳嗽，一边吐血道：“霜儿，快，快跑……”

“前辈！”

老者蓄力一掌拍向老妇，却见唐庭远此时从他身后冲来，老者不屑地冷哼一声，抬手一掌便挥向唐庭远。唐庭远此刻也不管不顾，内力蒸腾，经脉全开，他不想躲开这一掌，而是直接迎面而上！

只见他双手扣住老者右手，奋力抵抗，老者见他如此顽强，心中虽然不屑，却也生出一丝钦佩。但听他道：“虽然你武功内力不如我，但你的这种精神我自愧不如。既然你全力以赴，那我也拿出同等的态度来吧！”

当下，老者也内力全开，准备拼尽全力一掌毙命唐庭远。

但他刚一蓄力，倒下的老妇拼着最后一口气，瞬间起身，用银针封住老者的气海和百会二穴。老者用来防身的内力已经被他用去准备毙命唐庭远，根本想不到老妇竟会拼着最后一口气来封他的穴。气急之下，他一脚踢飞老妇，随即准备拔出银针。

但唐庭远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气海和百会二穴被封，纵使老者有深厚的内力，短暂时间内他也不能将内力外用。当下他立即扣住老者的双手，纵身一跃将老者双臂反扣至背后，老者以为他要一掌将自己毙命，连忙运起内力护住周身，虽然暂时内力无法外用，但用作防身仍然可行。

岂料唐庭远并非是要一掌毙命，他扣住老者双臂，全力施展功法，誓要将老者的内力全部吸出！

可是老者也不是待宰之鱼，见唐庭远要吸收自己的内力，他立马起身反抗，唐庭远扣住他双臂已是极限，根本无法压制。危急关头，又是老妇起身，点了自己两个穴道暂时止血，便立即冲上前来帮助唐庭远压制老者。

二人合力将老者压在身下，老妇反扣住他的双腿，唐庭远扣住他的双臂和上半身，见老者再怎么大喊大叫也暂时无法挣脱，便立即用出《大艰难经》第二卷的功法，打开自身全部的经脉。一时间，唐庭远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吸收着老者的内力。

源源不断的内力从老者的太渊穴和神门穴倾斜而出，涌入唐庭远体内，唐庭远感觉到自己的经脉传来一阵胀痛之感，这种胀痛令他痛苦不堪。果然如老妇所言，七十年的精纯内力，岂是这么容易吸收运化，才吸收不过一会，唐庭远便痛苦地大叫起来。

“小子！想想你背的第三卷！”老妇道。

“对！《大艰难经》！第三卷！”唐庭远脑海里涌现出《大艰难经》第三卷《天人合一篇》的功法总诀，当时读起来晦涩玄妙，如今生死关头，他却仿佛突然心澈神明。

“气随心动意随经，丹田照海过天庭。”

老妇大喝一声，唐庭远受此启发，当即运转《天人合一篇》的功法。

“后溪督脉内眦颈，申脉阳跷络亦通！”

唐庭远沉心静气，将吸收而来的内力不断沿着大小周天的方向运转。在经历了第二篇之后，唐庭远的周身经脉已成了网状结构，比常人的经脉容纳力更强。

“尾闾流转天一水，自在河车泛百遭。”

这是大周天的心法口诀，唐庭远当即会意，将内力沿着大周天的方向运转。不多时，他便感到充沛的内力循环在自身的每条经脉上。

“列缺任脉行肺系，阴跷照海膈喉咙。”

唐庭远依功法打开任脉，奔流的真气又不断汇入任脉里。

“小子，你要学会自行打开和闭合经脉！”老妇挺着一口气道，“如果你不会闭合经脉，经脉就会像一个深渊，无限地吸纳他人的内力，直至你爆体而亡！而《大艰难经》的第三卷，就是让你的经脉能够根据身体的需要，自行打开或闭合。”

“明……明白！”他知道老妇是硬挺着一口气，一边压制身下的老者，一边为自己传授口诀，于是他为了不辜负老妇的良苦用心，忍着钻心的剧痛吸收老者的内力。

“混蛋！混蛋！”老者在身下不断反抗，但无奈百会气海二穴被封，自己的内力无法外用，现在的他相当于一个空有内力的普通老人，又被老妇和唐庭远二人合力压制，只能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唐庭远吸收内力。

不知过了多久，唐庭远慢慢感觉到身下老者的反抗正一点一点变弱，直至不再动弹。

“小子，他晕过去了。”老妇见老者晕厥，便艰难地走到一边，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下。

“前辈！”唐庭远当即跑过去，查看老妇的情况。

方才老妇给自己点穴止血，如今时间已过，她的伤口再次不断出血。

唐庭远当即撕下自己的衣服为老妇包扎，止住血流，他转头问霜儿：“霜儿姑娘，你可有止血的药方？”

霜儿道：“药材都在房间里。”

不容唐庭远多想，他当即背起老妇，提气纵步便跃至二楼。吸收了老者七十年的澎湃内力，让此刻的唐庭远用出轻功便感觉自己身轻如燕。

霜儿连忙跟至房内，他见唐庭远已将老妇安置妥当，便马上拿起包袱，从里面取出各种药物，道：“少侠，我需要你的帮助。”

“姑娘有何吩咐尽管说，在下鼎力相助！”唐庭远道。

“请少侠为我护法。”霜儿测了测老妇的脉搏，说道，“婆婆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又中了暗器，现在情况很危险，我需要少侠用内力稳住婆婆的经脉。”

唐庭远点点头，当即伸手按在老妇双肩，道：“霜儿姑娘尽管医治，前辈的经脉有在下保护！”

说罢，唐庭远运起内力，真气进入老妇体内，保护着她体内的经脉。

霜儿点起烛台，从包袱内拿出一柄细长的小刀在烛火上烧灼片刻。而后，她撕开老妇后背的部分衣物，用小刀切开伤口周围的皮肤，探寻暗器。

唐庭远明显地感觉到，每当霜儿姑娘劲力变大，老妇体内的经脉便会痉挛，这时便需要他用自身真气护住老妇经脉。但不多时，唐庭远突然感觉到自身体内的真气出现异样，原本的澎湃真气竟不听他的调遣，在体内横冲直撞起来。

霜儿看着唐庭远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多，最后竟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她连忙问道：“少侠！你怎么了？”

唐庭远强忍道：“没事，霜儿姑娘，你快救前辈。”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他正着了之前老妇的话。

七十年的内力，若没有本门派的独门心法，根本无法运化。

方才唐庭远才吸收完内力，还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甚至能正常使用。但经过他自身运功催化，这庞大的内力终是不随他的意念而动，成为了他体内最大的障碍。

而现在，他只能用自己原本为数不多的内力，去保护老妇体内的经脉。

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先前倒地昏迷的老者，此刻正扶着额头走进来。

二人见状大惊失色，此刻唐庭远正护着老妇经脉，根本脱不开身，若强行分开，老妇的情况只会更糟糕。而霜儿，更是不会一点武功。

但老者见了二人，却没有先前的戾气，只看了一眼床上的老妇，便道：“我这是，把师姐打伤了吗？”

“哼！你这回，究竟是真的，还是装的？”唐庭远问道。

“霜儿。”老者看着惊恐无比的霜儿，笑道，“你别害怕，你安心救师姐。”

霜儿慢慢地拿起细刀，接着在伤口中探寻。

“你要干什么？”唐庭远见老者一点点靠近自己，而自己又不能离开半步，便忍不住问道。

“小友，莫急。”老者见唐庭远面有异色，心中起疑，他走上前去，伸出二指搭在唐庭远脉搏上，不过多时便会心一笑。

“看来老夫的内力，都被你吸收了。”老者笑道，“师姐最终还是破了戒，把师门的功法传给了外人。”

“看来，你现在是恢复了。”唐庭远见他不似先前那般充满攻击性，便也不在言语中针对他。

老者点点头道：“老夫走火入魔，全是因为练错了心法，如今你将老夫的内力全都吸走，自然不会再走火入魔了。”

他顿了顿，看向唐庭远道：“但是这位小友，老夫七十年的内力被你一朝吸去，你无法运化，这股内力反而会害了你。”

“我不在乎你七十年的内力。”唐庭远道，“只要你不再走火入魔，不再助纣为虐，等我治好前辈，这七十年的内力还给你便是。”

老者点点头，会心一笑道：“难得，难得。普天之下有多少人求这内力而不得，今日竟然有人甘愿放弃这一身的修为去救一个萍水相逢之人。看来师姐的眼光，确实很好。”

“老前辈这是何意？你修炼了几十年的内力，就这样放弃了？”唐庭远问道。

“你能放弃已有的内力，我又为何不能放弃呢？”老者笑道，“这内力就如同学武之人的财富，可这财富对老夫来说却并不是越多越好。老夫因为这内力，几十年来饱受走火入魔之苦，面对至亲之人，刀剑相向；面对真正的大奸大恶之徒，却反被其利用，这样的内力，老夫要来有何用？”

唐庭远正感慨老者的深明大义，却听老者又道：“不过小友，你吸收了老夫七十年的内力，却没有学会我派的独门心法，这股内力你无法运化，最终它也会害了你。”

唐庭远问道：“我并非前辈弟子，自然也没有学会前辈的心法。”

老者沉吟一会，道：“老夫有个方法，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老先生请讲。”唐庭远道。

“小友今日就在此地，拜老夫为师，我传你我门派的内功心法如何？不仅如此，老夫自问自己的剑法也小有所成，小友若是有意，我也可以把我的剑法传授给你。”老者笑道，“当然，毕竟之前老夫和小友有些许过节，小友若是心存芥蒂，可以拜我师姐为师，大家既为同门，理应互相帮助，我的心法和剑法也可以倾囊相授。”

霜儿看着唐庭远坚毅的脸，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但唐庭远却回绝地异常坚定：“这恐怕不合适，实不相瞒，在下之前的确有所隐瞒。”

霜儿眼神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老者疑惑道：“这是为何？小友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在下名叫唐庭远，是唐家堡的大弟子。”唐庭远道，“之前因为一些事情，在下必须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对不住了霜儿姑娘。”

“唐少侠行走江湖，多一份谨慎是必然的。”霜儿道，“我和婆婆之前也用过别的名字。”

“这七十年的内力本就不是我所欲，如果前辈有需要我可以把这内力退给你，但我万万不能因为追求武功境界而放弃自己的师门，不认自己的师父们。”唐庭远道，“师父们对我恩重如山，如今宗门有难，我又怎能在此时背叛师门。”

老者点头颔首，他笑看着面前大义凛然的年轻人，道：“老夫原以为我这冠绝天下的剑法能找到传人，如今却被小友的一番话说动了，这世上，最重要最难得的心法便是小友这一身的浩然正气。小友，你且记住，有太多的人在学武的道路上迷失了本心，包括我，这样的人即便学到了最强的功法，也不过是成为了为害一方的恶人罢了，所幸的是，因为你的帮助，我现在有了改过自新的机会。而如今，我只希望你能在未来路上不放弃自己的本心，一心向善，多做好事。”

“在下谨遵前辈的教诲。”唐庭远道。

二人交谈间，霜儿将暗器从老妇体内取出，紧接着用药物止住血流。唐庭远察觉到老妇体内的经脉有波动，连忙调动自己的真气输入老妇体内保护她的经脉，但他越是运功，体内那股不收控制的内力便越是乱窜。唐庭远闭目引导，正痛苦间，老者的手掌轻轻搭在唐庭远的肩膀上。

“小友莫急，听我一言。”老者道，“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叩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

唐庭远听得老者一席话，便明白他是在给自己传授他们的独门心法，于是他收功回正，深深一拜谢过老者，便开始席地而坐，练起内功心法。

“左右鸣天鼓，二十四度闻。微摆摇天柱，赤龙搅水津。”

唐庭远按照他的心法开始运功，体内那一股澎湃的真气逐渐安静下来。

“阴阳相济合，阶及神明意。开合化虚实，内外并合一。”

体内的真气和他自身的真气逐渐靠近，二者团团相抱，最后竟慢慢融合。

“神清谋纳气，聚灵化我力。乾坤照万法，归心一天地。”

运化的部分内力随着唐庭远的意念开始进行大小周天的循环，充斥着自身各处的经脉，他修习一阵后，方才腹痛入绞的感觉轻了不少。

“无痴亦无癫，无欲亦无求。无舍亦无弃，无为亦无我。”

就这样，老者一边默念心法口诀，一边指导唐庭远修炼，不多时，唐庭远已将这独门心法全部掌握。

“进步如此神速的小友，老夫还是第一次见，这可比老夫年轻时强多了。”老者道，“可惜品德与天分如此之高的小友却不能拜在我门下，只能说我们师门无福。”

唐庭远站起身，对着老者深深一揖道：“晚辈今生永不忘记二位前辈再造之恩，若非前辈们传授心法，晚辈现在还饱受失去内力的痛苦。前辈的教诲晚辈谨记在心，晚辈一定永远不忘记自己的本心，成为一个一心向善的人。”

老者点点头，道：“这心法是我门派的独门心法，名为《无我心经》。可是非本门派弟子不传。”

他看向床上晕过去的老妇，笑道：“不过，如今是师姐先破的戒，要受罚也是她先受罚。你二人待她醒后告诉她，我先去侍奉师父的灵位，等她们各自做完各自的事，便一起在师父的灵位前汇合吧。”

说罢老者转身正欲离开，唐庭远却叫住老者，问道：“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老者淡淡道：“从此以后，我便是世间一个无为的老头子，名号已经不再重要了。”

说罢，他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