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回到这边的新年

　　“我刚从苏州回来没几天呀...”赵清明一只手托着后脑勺一边通电话。

“......”

“有什么事电话里讲就可以呀。”这女人怎么听不懂别人话里的拒绝？

“......”

牛晓雅东张西望没找到赵清明的人影，原来是在外面打电话，看着扭扭捏捏的。

一位老阿姨倒空了杯子还不尽兴，来吧台请军哥再调一杯同样的鸡尾酒。

这位年过半百的阿姨也是小花酒吧的老客人，是位写些评论文章发表的作家，每次都是一个人前来，有时会带着电脑来边写稿边喝酒，据说还出版过几本不畅销的书。

“现在的爱情剧越来越看不下去了。”牛老板跟军哥在吧台后面得空闲聊。

“拍得太失真了吧。”

“我年轻时候的爱情片可是很棒的。”张阿姨带着甜蜜的微笑，“现在都不肯把真实的爱情呈现出来了，误导观众的做法实在很不好。”

“既虚幻又老套，真是‘辛苦’编剧了。”牛晓雅言辞讥讽，倒很希望烂编剧们全部失业去睡桥洞，别再拿笔荼毒人的思想。

军哥调出一杯酒推给张阿姨，问最近在写些什么作品。

“哪还写什么作品？现在每天坐办公室迎来送往，这就是工作了。”

“之后我就打算不做了，反正也到了退休的年纪。创作从来没有让我快乐，只是能排遣点寂寞，所以坚持了下去。出书也好文章也好，连下笔的我都没有乐在其中，不畅销也是不意外的事情。”

张阿姨唏嘘不已，但好像下定了主意。

赵清明抿着嘴回到店里，丢了半份魂似的摸着个椅子就坐下。田珂瞥了一眼，脑海里短暂选择后还是问出口。

“你没事吧？”没有吃溜溜梅的意思，虽然很好吃。

“哦，我没事。”

好讨厌多管闲事的自己啊，田珂在心里摇摇头，“如果没事就别摆出会让人误会的样子。而且我既然问了，你就老老实实回答。”

赵清明不知道该觉得暖心还是需要先道歉，当下先把惆怅的事讲了出来。

“刚刚打电话的，是以前我喜欢的人。”心神不宁的更多原因是通话的内容，但这解释起来很麻烦，更不能牵扯到普通人。

“女生吗？”田珂神色如常，分不清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当然是女生，原原本本，真实存在的女生。”说话的本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强调‘原原本本’。

“嗯。然后我应该问点什么吗？或者还是你接着补充？”田珂没有讨论这种事的经验。“或者我去找个帮手，把牛老板叫过来？”

“统统不用！凉宫春日真该来把你抓走。”赵清明吐槽，每当她和人交流起来都会给人不正常的感觉。

虽然确定眼前的不是超能力者，但隐藏身份是外星人、未来人、异世界人的可能性也不低。开玩笑的，怎么可能会有嘛，世界上真有超能力人和几个外星人已经足够猎奇了。

“我希望人与人之间有更多包容，所以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讲，虽然我大概拿不出什么感性的见解，但倾听这方面应该没问题。”

“明明是个腹黑性格，不过你的自我认知还是蛮清晰的。”赵清明表示认可。

见抱着吉他的某人这么坦诚的态度，赵清明倒觉得自己不说些什么都不太好意思了。

“她当初拒绝我时这么说：爱欲只是柔弱的激情，恰逢人软弱时候泛滥。我当时说什么才能反驳呢？后来我才知道，她引用的是培根的话，连带着培根我也讨厌起来了。”

田珂不置可否，“培根有很多看法比较激进，不过都挺有说服力。”

“无法不赞同。”

两人的位置靠近店面的玻璃，外面月亮明晃晃挂在天上。

“你一定知道，月亮并没有现在肉眼看见的那么美，正面就有不少陨坑，背面更是满目疮痍。可太阳落下去了，一抬头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它，繁星再亮也比不过月亮迷人。在黑暗的世界，人是忍不住去抬头看月亮的，古往今来的人再怎么喜爱它也不奇怪，于是把情感思绪都寄托到最皎洁神秘的月亮上。”

“提问：月亮是挂在天上看更好？还是一定要登上去看更好？”田珂突然这么问。

两个选项都有不能轻易放弃的美丽，如果只是因为每天看到的月亮都高挂天边，审美疲劳所以选择登月看更好，那就绝对是错误的。

赵清明还没想好答案，田珂拍拍手叫停，解答说，“最重要的是，月亮不要掉下来就好。其他随便怎么看。”

“这时候玩什么脑筋急转弯~”赵清明哼一声笑起来，“反正现在我巴不得她离我像月亮那么远。”

“嗯，典型的intp式逃避。”田珂伸了个懒腰，把挂在身上的吉他摘下来。

“我确实是intp-a。”赵清明闲着测过，可是田珂一下就猜出来，让人惊讶，说不定她在这方面很有研究。于是赵清明问她觉得intp是怎样的。

“你自己什么样干嘛还要问我？”

“自我感觉不好相处，但乐在其中。”这是赵清明的自觉，自黑中颇带着些自豪感。

田珂咂咂嘴给出个人看法：“远看是只羊，近看是大灰狼，扒开看看还是只羊。”

这种评价赵清明听了不大喜欢，大概沾上点温顺的标签都不想被贴在身上。

吧台的张阿姨朝这里挥挥手，是要点歌的意思，于是田珂起身去演奏处上工。旁边一位客人认出了张阿姨，没好气道：“我记得那位。写散文的都矫情，逮到个情绪就撕扯，一颗芝麻点情绪非拉扯到西瓜大不可。”

讲的话是在贬低，可也不全是偏见。说话的客人偏移目光看到赵清明，两人互相点头便移走视线。

田珂回来后就在操作屏上找着伴奏，张阿姨摘下丝巾坐在了钢琴旁，心底酝酿着前奏的节拍。

“朋友~我永远祝福你~”伴奏的和声轻轻唱着。

“不要问不要说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刻偎着烛光

让我们静静地度过

莫挥手莫回头

当我唱起这首歌

怕只怕泪水轻轻地滑落

愿心中永远留着我的笑容...”

很耳熟的旋律，赵清明从屏幕上瞥见歌名，是张学友的《祝福》。

“伤离别～离别虽然在眼前

说再见～再见不会太遥远”

和声又轻柔的唱着歌词，张阿姨信手在琴键上变换，看来这一首谱子练过不少遍，钢琴声稍微生硬但都落在拍子上，像是菱形不偏不倚掉进了方形的缺口，合口处严丝合缝，却填不满余下的空白。

“老年大学真好，张阿姨就在那儿学的钢琴。”牛晓雅走过来感慨，“我老了也要去老年大学，学点文化艺术，升华一下自己。”

“有这心你考研去呀。”

“几许愁几许忧

人生难免苦与痛

失去过

才能真正懂得去珍惜和拥有

情难舍人难留

今朝一别各西东

冷和热点点滴滴在心头

愿心中永远留着我的笑容”

田珂在一边看着歌词轻轻和着歌，“我觉得千禧年后张学友的歌声更有味道。”

“如果我成了逃犯，也会忍不住去听一听吧。”赵清明幻想着。

“不要玩这种老梗！”牛晓雅一伸指头戳破了他的抖机灵和幻想场景。

“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咱都成了孤寡老人的话，就在济南一块上老年大学怎么样？”牛晓雅这么提议着。

“不孤寡也可以去呀，不过那时候我应该不会再上音乐课了，去学点心理学之类的。”田珂不知道是思考的快还是就没怎么思考，开口就应下了。如果是后者，可不要小看了承诺的分量啊年轻人！

“我也没问题。”赵清明很快就思考完毕，如果自己能有那个“以后”的话，做什么都是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