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谁家羌笛奏杨柳
书名:长枪当旗 分类:玄幻 作者:有赋 更新时间:2025-04-15 01:50:35
四月十一,腾岐学院。
今天是个好天气,暖洋洋的阳光催人醉,恰到好处的微风劝人笑。院外,百林园枫杏桃梨桑竹茂,绕篱明溪潺涓流,学子们设席摆案弹丝竹,忽起舞剑祝酒兴。院内,静林掩湖美人不老,林荫大道光影斑驳,一琴台前蝉鸣嘹亮,学堂群里脑袋轻点。静场里少年挥汗雨;马场中良驹扬蹄嘶。劝学阁楼见抱怨,梦觉书馆闻羌笛。
“书馆可不许吹笛子。”
梦觉书馆拾馆长椅上,孟老优哉游哉坐着,看向刚刚来到的林珏和秦芷柔。
在神秘石棺及素宣鱼的精心照料下,经过多日修养,林珏身已好全,只是目前还未复学,今天是专程来送还孟老剑鞘。
“不会的不会的,”正拿着翠玉长笛四处炫耀的林珏忙把笛子往后一背,生怕被收了去,“这是琴柳送我的,我不会吹,只拿着玩。”
说着他顺便把裹在柔顺丝织里的剑鞘递还孟老:“孟老,多谢借剑。”
孟老笑吟吟接过剑鞘,感受着手心清凉的丝织触感,笑道:“这织物可比我借你的剑鞘昂贵不少啊。”
“这是秦小姐选的。”林珏忙解释。
秦芷柔嗓音轻柔,俏脸带笑:“孟老,谢谢照顾。”
孟老微笑道:“既然是秦小姐所赠,那老夫也便收下了。呵呵,林公子,你的其他小伙伴呢?”
“马学长和林学长在百林园赏花,周桦和甘棠在御马场骑马,米禾在静场听课,李溪沙上个月就有事回家了,琴柳在学堂里听学。”林珏掰着手指头一一道来,很开心于自己有这么多朋友。
“你这次受伤,大家来探望你,收了不少礼物吧?”
“嗯!大家对我都太好了,送了我好多好多东西。”
“你可知雪公主送你笛子的意味儿?”
“这我不知道。”
“呵呵呵呵,”孟老起身踱进拾馆,声悠悠,留下原地一脸茫然的林珏,“谁家羌笛奏杨柳?”
……
“凄凄,十里好还乡。”
学堂里齐齐诵诗声琅琅,先生宽袍大袖面陶醉。如此和睦景象,却有一人靠窗神游物外,其美丽容颜与清冷气质,引得学子不时偷偷投去目光。
桑斯坦尼·蓝·琴柳。
琴柳喜欢之物确实不多,但也绝非修炼一蔽之,养花、阅书、观剑,亦是她心头好。至于为何在阅书时出神?
“我带你回新伊布坦吧。”不知几次又忆此言,少女睫毛轻眨,眼底浮出一抹愧疚。
月前她曾在静林对那男孩做过这样承诺。然归国之期愈近履诺却愈发阻涩,克莱顿院长如何不肯松口,此事似要成为空谈了。念此,她只能赠一羌笛以表歉意。
可是仅仅一羌笛能抚慰少年吗?
“春游芳草夏垂湖,秋见青山冬入乡……“内心纠结中,堂上先生已讲到下一首诗,她听着听着,忽有主意。
……
“横岐县的档案库被烧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禀大夫,是、是值班小吏后半夜不慎碰倒蜡烛引起的失火,下官去时已是晚了。”
“那值班小吏呢?”
“禀大夫,下官白日去看,已、已烧得不分人形了。”
“好哇,好哇!平日不查案牍不失火,一去查就连人带屋都给烧了个干干净净!好哇!这火到底及时,知道何时该起何时不该起通了智了!”
“请大夫恕罪、请大夫恕罪……”
岐州刺史府衙后院,愤怒的斥责与惶恐的告饶不断响起,气氛压抑得枝头也垂得更低了。
锦衣大袍的熊耿端坐石桌旁,神色难掩愤怒,脚边是泼洒一地的冰冷茶水和碎裂瓷片,有些茶水还溅到了他的衣角袖摆。
再看去,李岩与几名寺卫沉默站在一边,一名着县官官袍的中年男人颤抖着跪在地上。
“拉下去罢。”大错已铸就,熊耿闭目长吁一气,摆手,“将横岐县有关此事的官吏全部押送廷尉,特执衙门去办。“
李岩行礼,立刻有寺卫上前拽走哀嚎求饶的横岐县令。
耳根子清净不少,熊耿歇了歇气,又问李岩:“岐巍档案库里的横岐名册齐全吗?”
李岩答:“禀大夫,横岐名册有四年没有更新到岐巍。在岐巍的名册里,林珏确在横岐林善瑕籍下。”
“署州何时能把刘经消息送来?”
“刘经不肯开口,还在审。”
“还在审吗……”熊耿忽响起抓捕刘经的借口——过住税,于是起身踱步行在院中,李岩跟随。
“长史知道过住税吗?”
“知道。过住税是针对贩夫走商新开的税,前几年在关州试行,今年由大司农您正式宣布征收。”
“是啊,连年天灾,百姓困苦,四方扰攘,国无余财,只得出此下策,伤民啊。”熊耿叹息,院中小道两侧林木郁葱,午后的温暖阳光透不过一点儿暖意。
“为保安州前线,我让煌州出粮,过住税加上征粮,听说那边似乎因此闹起来了。”
李岩身为天夏特执衙门最高长官,自是清楚各州郡情况,但他同时也懂得为官慎言的道理,本不想接话,却见着熊耿官帽脚处的苍白鬓发。
他道:“煌州近年受灾严重,朝廷虽连续多年拨粮赈灾,情况也不是很好。”
“今年煌州河仓不是稻粟充盈吗?”熊耿蹙眉。他昨年未有机会亲去煌州考察,之所以会做出调煌州粮的决定,还是根据昨年煌州上提的田赋图籍。
李岩微微犹豫:“应是煌州主官处理失当。”
“这种虫豸,唉,”熊耿轻叹,“如今大局为重,不能轻易更易官职,只能先苦一苦百姓了。”
李岩无言。
“报!”
忽有寺卫急匆匆跑来,熊耿和李岩都停步回身。
那寺卫冲到二人近前,立刻行礼汇报:“禀光禄大夫、长史,署州西时消息!”
熊耿李岩眼睛具是一亮。
“可是刘经招了?”李岩问。
“禀长史,刘经未有言语,然刘经夫人却暴病亡了。林善瑕与扬朗尓格•克莱顿于初五登刺史府要说法,暗地里不少兄弟都伤了。”
“他们要什么说法?”
“要我们释放刘经一家、查郡贼曹沈搜不法。”
熊耿问:“确是暴病?”
“禀大夫,不是。”
“尸首呢?”
“已不在原处。”
李岩沉默着看熊耿。
熊耿向来不屑修士,若不是碍于碧原晴空威名,他早命李岩带特执衙门去了,当下颔首道:“不要放人,但也不要对刘经一家动刑,要继续逼问。让那贼曹避避风头,要绝口不认。”
“报!”
这里话音刚落,那边声音又起。
熊耿正要蹙眉,却在瞧明白来人后立刻迎上去。
来者是保管他沟通安都宫廷千里信的官员——千里郎。
“禀大夫,煌州有贼作乱,恐有十万众,已陷扶风城!”
虽对煌州生乱已有预期,但如此局面,熊耿还是感到难以置信:“扶风城高,又积有甲胄兵马,怎败得如此厉害!右平可出兵?”
“扶风郡未有千里信,不知失陷缘由。另,右平郡尉已调万余兵马剿匪。”
熊耿松了口气,与李岩道:“右平与申夏接壤,有万余镇兵,甲士精锐,以一当百,破贼不在话下……”
千里郎忽从袖中掏出千里匣,取出一枚刻有安都的千里信握在手心,唰的一下,他脸色变得苍白。
“禀、禀大夫,刚有报,右平郡尉昨日于奚河遇伏身死,昨夜,右平军大营被贼兵夜袭……大溃!”
熊耿大脑顿时一阵眩晕,年过半百的他险些眼前一黑倒过去,还是李岩及时托住了他。
然而接下来千里郎的话更加令人崩溃:“贼兵打出旗号要除奸臣……大夫,陛下命您立刻回安都。”
……
两天前,四月初九。煌州右平郡治往扶风郡治的大道上寂寥无人,有小兔在道路两侧杂草丛中咀嚼着食物站起四顾,似乎也在疑惑这条以往人来人往的大道上为何见不着一个人影。
忽有由远及近的大地震动传来,小兔立刻警觉奔回小窝。在进窝的最后它回头,于是红宝石般的瞳孔里倒映出来三名背插信旗飞驰而过的塘骑。
约莫三柱香后,一只齐整队伍出现在右平郡治方向:一只蜿蜒在大道上的庞大军队。
为首的是三人并行的骑兵队伍,约三百骑,皆马不罩铠、人披半甲;骑兵之后是五人一排的健壮士兵,皆着红衣护臂、背枪挎刀;约莫二十排士兵后,是一驴嘶马喷的车队,上以油皮覆盖,偶有风起,能窥得其下甲片漆光;车队之后复是士兵,士兵之后复是车队,循环不知多次,才又见得三百殿后骑兵。行军中,大军两侧不时有骑兵来回奔驰,传达军令或是巡察士兵。
这就是煌州右平郡的平乱大军,由四千镇兵、两千州兵、一万民夫组成,号称五万,正浩浩荡荡杀向扶风。
率领这支军队的是右平郡尉王敢以及八名镇尉,作为军队的指挥中枢,他们在行军队伍的右方,由四名郡吏、十名旗令兵、一百名甲士及数十骑骑兵组成。
王敢是一个而立之年的中年男人,寡言少语,不擅交际,因家世而在右平为郡尉三载,素无功绩。众所周知,这种长官最易为下属轻视,更别说他的下属还是一群士兵了。
是以不久前突闻扶风贼乱,他便立刻请缨出战,实是太想要一功劳。在他看来,一群肚子都填不饱的饥民罢了,侥幸夺得一郡城又如何?还是一群举着锄头的狼狈之徒,不足为虑。
正当大军行进时,有一塘骑飞奔向中军,似乎还有一人与之同乘。
察觉有异,王敢勒马抬手,中军立刻止步,甲士举盾在前,骑兵护卫在侧,预防可能到来的修士袭击。
“报!西北塘骑金可,捕得一商贾!”塘骑在中军十步前翻身下马,露出尚在马背上双手抓着马鞍不知所措的富态男人来。
立刻有两名甲士上前扯下富态男人。
“兵、兵爷……哎哟!”本就灰头土脸衣裳破烂的富态男人重重摔在杂草地里,也不知哪里撞到了石子,疼得他满头大汗。
“将军,这人是在西北两三里外一岔道茶铺里捕得的,自称赵期,是扶风城的商人,同行的还有三四个仆人,都背着包裹,里面净是些钱粮衣裳。”塘骑金可如实汇报。
扶风城?
王敢不动声色,驱马上前,甲士立刻分开道路,赵期身子伴着马蹄愈来愈近,轻轻颤抖。
“你在扶风城里做什么买卖?”
“回、回大”
“抬起头来。”王敢命令。
赵期哆哆嗦嗦着抬头,就见这名将军忽然拔剑,剑上寒光几乎吸走了他所有温度。
“大、大人!”他吓得脸色苍白,几乎要哭出来。
王敢面无表情,剑刃搭在赵期肩上:“好生回答。”
“是……是,大、大人,小人在城里做、做香料买卖。”
“艺锦香是哪的?”
“回、回大人,艺锦香是铎恩那边的。”
“生意如何?”
“艺、艺锦香冬季好卖,小人这些日子卖的昨年剩下的,生意、生意不好。”
王敢微微眯眼,没察出异常,于是继续问:“你是何时逃出扶风城?”
“初、初五晚上。”
“乱民多少人?扶风又如何失守?”
“小人不知,只知乱民似是拖家带口的男女老少皆有,都穿的破破烂烂的,是、是初四晚上进的城。”
“城中情形如何?”
“大人!”赵期真哭了,悲道,“那群流民进城后四处放火抢劫,小人的店被烧了、粮食也被抢光了!小人只能逃出城来!”
“既然贼人入了城,你又是如何逃的?”
“小人是从南城跑的,没人守城,倒看到许多贼人在四处抢东西。逃的路上,又听人说,贼人似乎把扶风城和周围村子的东西都抢走了。”
“弃城不守?”王敢身后有镇尉疑问。
“一群乱民罢了,想必是想抢了钱粮吃喝,呵,蠢笨如猪。”
“呵呵……”其他镇尉都附和地笑了。
王敢深以为然,于是收剑回鞘,回身问诸位镇尉:“乱民侥幸攻破扶风城,如今正四下劫掠,不知我军将至。本将军以为,可轻骑速进,破贼旦夕,诸将以为如何?”
轻骑速进,这就意味要分兵,诸位镇将明显都迟疑了。
“将军,行军打仗,稳重为上。”有镇将劝道,“末将以为,可提行军速度,切不可冒进。”
“是啊将军,况且贼众十万,我军兵少,不可冲动。”
还有人要劝,岂料王敢冷哼一声:“兵法云:兵行正奇。此正是用奇之时,怎还贪图安稳?若望安稳,又何必为将!再有,贼众十万,呵,一群拖家带口饥民,刨去老幼妇孺,堪战者又有几人!且如今贼人四下抢掠,我军突至,又怎能挡我!”
众将哑口无言,好心劝告的两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恨恨地偏过头去。
于是王敢下令:“传令,立集所有骑兵,自携三日粮,本将军亲自指挥速进。其余各部加速行军,明日暮时必须宿营奚河,违者军法处置!”
奚河蜿蜒在扶风与右平的丘陵之间,其北是东西走向的大案山脉。过河之后到扶风城便是一马平川,快马一天一夜即可到达。
奚河渡口在一处南北皆林的河市,由郡河曹管理,河面上常年架着一座浮桥,只是如今战乱,浮桥与河市早已空无一人。
初十的清晨,河面上还有些许薄雾,王敢率领一千骑兵赶到渡口时,忍不住笑道:“真是一群乌合之众,竟然连浮桥都不曾拆除。”
身边骑士立刻笑着附和,于是哄笑声便响彻渡口。
也许是想到自己平叛回师后众人对自己的恭贺场面,他不免心潮彭拜,朗声道:“诸位将士!过河之后便不再歇息,全速冲击乱贼大营,得胜之后,本将军与诸位论功行赏!”
“谢将军!”骑兵们也是红光满面,兴奋大吼。
于是他举鞭命令:“渡河。”
奚河浮桥以平板木船用铁链连接,宽可三马并行。王敢踌躇满志一马当先,身后千余骑兵两两并排。当他行至河心最深处时,尚有少半骑兵未登浮桥,他忽发现对岸地平线有三三两两提刀流民,远远望见他们后立刻惊呼着丢下刀兵撒腿就跑。
“一群流民,冲锋!”王敢当机立断,驱马加速,马蹄在浮桥上摇晃。
然而紧接着他见到有一男子施施然踱出岸边小屋,手按浮桥。于是天地间灵气被迅速抽取,在人体内炼化为内力,内力又在印灵转化下化为无法扑灭且极速蔓延的火焰,于是浮桥燃烧。
修士修士他们怎么可能有修士!
王敢目眦欲裂,勒马回首下令,然而其声却沉寂在骤然爆发的巨大喊杀声里,巨大的绝望涌上心头。
“杀!”
乱民,到处都是乱民。身披官铠的乱民,投掷火把的乱民,推倒房屋的乱民。无数乱民从渡口南北两侧密林蜂拥而出,漫山遍野,像是成群结队的蚂蚁涌向无处可逃的饭粒。
我们被埋伏了!
恐怖的念头出现在每个骑士心头,巨大的恐惧和无措下,浮桥上的骑兵拼命往后挤,因为前有火;岸上的骑兵拼命往前冲,因为后有兵。终是进退不得。
大火在浮桥上迅速蔓延,铁链紧随其后崩断,渡桥逐渐倾覆,马匹失控,骑士们接连跌落,身上十多斤的铠甲和两天的干粮让他们只能在水里徒劳挣扎、沉入河底。
陆上后路已被倒塌燃烧的房屋封住,呛人烟气里,乱民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有勇敢骑士跃马冲出,却在呼啸而来的刀枪劈砍戳刺中惨呼倒地;有伍长什长振臂号令,却被精准箭矢贯头狙杀;有骑士试图从岸边浅水逃出,却被岸边闪着寒光的弩箭射落马下。
王敢呆呆看着一切,巨大的恐惧从胃涌挤至喉,伴着还未消化的硬饼和牙酸的黄水从嘴里喷出,同时而来的还有致命的耳鸣和失语。
“将军……将军……卸甲……快卸甲!跳河!”
什么声音?
他扭头去看身边已脱去铠甲、正指着他身上铠甲的士兵,眼神茫然。
下一刻弩箭落如雨,他看着那名士兵中箭跌落,猩红砸开河面。然后浮桥彻底倾覆,他也沉入河底。
……
四月十六夜,署州西时。署州刺史是个有名的官油子,见风使舵得厉害。前者熊耿李岩同时来令,他便毫不犹豫逮捕刘经;后者林善瑕克莱顿联手来见,他又好吃好喝招待刘经。至于近日,前者属吏都已回京,后者威胁愈见明显。仅仅在仕途生命和肉体生命之间稍微权衡利弊了一下,他就很流畅地滑跪:林善瑕与克莱顿共出五十金保释刘经一家。
至于张思之死,自然绝口不认。
内城坊刘府门前,封条零落。各个屋子早被官府卫律翻了个底朝天,房门大开,遗弃布料随处可见;书籍散落,珍奇摆设一无所存。至于枝叶繁茂的院落,月余不曾有人打理,枯枝败叶落了满院,乌雀安了家。几近形销骨立的刘经在后院一新土堆前默立无言,任由枯糟满头。
林善瑕手举火把,在他身边沉默肃立。
很快有脚步声来,克莱顿步入院中。
林善瑕看他,后者点头。
“抓到了。”林善瑕说。
刘经没有说话。
“我带他过来。”克莱顿说。
刘经依旧没有说话。
克莱顿与林善瑕对视一眼,前者转身要去拿人。
“别带过来。”刘经说,“不要带过来。”
克莱顿要再说,刘经打断他:“你们走吧,都走。”
克莱顿和林善瑕退出宅邸了,最后院里只剩两人。一个在坟外,一个在坟里。
(名词解释:
奚河之战:星历二年四月初九,义军将领张庭之设计,以商贾诈称义军散乱劫掠乡野,实则以近万部队埋伏奚河两岸。天夏主将王敢轻兵冒进,中伏身死,所部骑兵半数溺死,余下皆降。是夜,义军将领张延之率兵夜袭天夏军营,大胜,官兵或降或逃,义军缴获军械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