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雨夜蓄水

　　转眼便到了三月份，地里蚕豆的水分慢慢蒸发从碧绿色变成了黑色，大拇指大小的豆子坚硬无比咬着都硌牙，家家户户都开始守回家。

收回家的是整棵，还要都豆子剥出来进行晾晒，赵柔儿和王氏这两天都在忙着这事。

“柔儿姐，我好难过啊。”

这天午后赵柔儿和王氏正在家里剥蚕豆，珍珠就一路哭着跑进来了。

王氏知道她们姐妹有话要说，借口要去打猪草走了。

赵柔儿给她拿了个小板凳扶着她坐下才道：“怎么了？慢慢说，我才能给你出主意。”

珍珠一脸扑在她怀里，“杨家人不要脸，他们存心欺负我。”

赵柔儿一惊，“不是说杨家人不错吗？”丁长川是这样说的啊。

珍珠抬起头恨恨地道：“哪里不错，分明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

“落井下石？你家怎么了？”她不记得里正家发生过什么呀。

“还能有什么，就是牛屠户那事。他们嫌我哥坐过牢，说我家逼死人了，聘礼最多给三两，不然就再找其他的。”珍珠脸上怒气冲天，心里却发愁得很，这事传出去以后她还怎么嫁人啊。

“三两？”

这也太欺负人了，寡妇再嫁都能拿三两，珍珠一个头婚的大闺女怎么能一样。再说这只是第一次相看，一切都没定下来就拿聘礼压人也太失礼了。

赵柔儿脸上也带了几分愁绪，“那你爹娘的意思呢？”

珍珠：“他们自是不肯，我大哥气得差点跟他们干起来，最后我娘把他们赶走了。”

这点赵柔儿倒是能想到，里正夫妻两一直很宝贝这个小闺女，怎么舍得委屈她。

“牛屠户媳妇不是你们逼死的呀，县令大人都断案了是被镇上的人打死的，你娘跟他们解释没？”赵柔儿又问道。

“说了，他们不相信，非说是我们家的错，他娘说话还拿斜眼看人，讨厌死了。”

这就奇怪了，难不成中间另有隐情？赵柔儿心有疑虑但到底没说出来。

“这样的人家不嫁也好，天下好男儿多了去了，咱们又不是非他不可。别哭了啊，小心眼睛疼。”

赵柔儿说完珍珠更气了，“谁非他不可啊，长得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还有他那个娘，我都还没嫌弃她家她倒嫌弃起我来了，怎么那么大脸呢。”

要说杨家小子长得也是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待人也是温柔有礼，珍珠刚见他确实心起涟漪，她已经在纠结要不要应下这门婚事了。没想到杨母话没过两句就提起牛屠户家的事，话里话外都是你们家名声那么臭还有人娶就不错了的优越感，珍珠娘气得火冒三丈直接将人赶走了。

这事珍珠娘特意跟媒婆打过招呼的，是杨家人说不在意她们才开始相看，谁知道今天又整这一出。

赵柔儿擦掉她脸上的泪珠温柔地道：“没看上就好，他就配不上你，我们以后找比他好一百倍的人气死他。”

珍珠没说话，只是看着地上的蚕豆发呆，赵柔儿便剥着蚕豆陪她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亮的世界出现了点暗黄色，太阳要下山了。

珍珠动了动酸麻的腿，沙哑着嗓子道：“柔儿姐，我回去了，今天谢谢你。”

赵柔儿笑道：“谢什么，以后有空就来玩。”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珍珠家的事还是被传出去了。

王氏挑着蚕豆回来的时候说的绘声绘色的，原来杨家人还没出山桃村就大肆宣扬了，话里话外都是珍珠配不上她杨家的好儿郎，那里正在村里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村里人一听那还得了直接骂了回去，杨家小子还遭了好几下打。

赵柔儿听着更担忧了，“杨家这样做珍珠的名声不是坏了吗？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王氏叹了口气，“总有明辨是非的人家，再不行只能嫁远点了。”

那不就是矮子个里挑将军差中选好吗？赵柔儿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秧苗一天天长高，眼看又要插秧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离河道近的还可以引水，地势太高的就没办法了。

“滴答滴答。”

下雨了。

在这个沉静的夜晚人们闻声而动，戴上蓑衣斗笠扛着锄头直奔田里。

抢水在乡下不是什么新鲜事，几乎每年都要发生的，能保住一块地的水源就不错了。

丁家人早就商量好了，一但下雨就往村东头那里赶，那块地有八分呢。

“快挖地，等水够了就可以插秧了。”王氏大声喊道。

有了雨水的浸润加上之前的工作，这块田很好侍弄。

赵柔儿一铲子下去就撬出一大块泥块来，她提起铲子狠狠一戳就被分成好几个小块。

随着时间的推移，刚开始的绵绵细雨也变成了坚硬的利器狠狠砸在人们身上。让人疼痛难忍，但没有一个人退缩，依旧埋头苦干。

“轰。”

几道雷鸣电闪过后，雨渐渐小了。

田里也越来越软，一脚下去黄色的泥就没过了小腿处。

“我和长川守在这里，你们先回去天亮了再来替我们。”丁大壮看着王氏道。

王氏：“成，你们可看好了啊，别让下面截胡了。”

“知道了，快走吧。”

婆媳两就这样一路淋着雨跑回家，刚刚还没感觉，到家以后骨头都是冷的，换好衣服后两人颤颤乎乎来到厨房生火煮姜汤。

“刚刚那个水和泥一样高了，明天就能插秧，到时候我去田里守着，你去拔秧苗。”

赵柔儿把切碎的姜放在水里说了声“好。”

现在秧苗其实还有点小，但没办法村东头那地太高了，现在有水就赶紧种把，再等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再加点火，把头发晒干才行，明天还有的丈要打呢。”王氏抖着湿漉漉的头发道。

赵柔儿又放了不少柴进去，火苗一下就窜高不少，脚上泡着热水身上烤着火身上的寒意渐渐散去，再来一碗姜汤全身都暖和起来了。

睡了一个时辰左右王氏扒拉了几个烤好的红薯装上水往田里去，赵柔儿也去了另一块田拔秧苗。

丁大壮正坐在田埂上打瞌睡，王氏直接走过去把摇醒了。

“身上衣服都是湿的也敢睡，不怕得风寒啊。”

丁大壮眼尖地看见了她背篓里的红薯，伸手拿了一个吃起来。

“正好饿了。”

他一动淋了雨的衣服就发出一股异味，王氏嫌弃的用手扇了两下风。

“快走吧，锅里有姜汤记得吃，最重要的是别穿着湿衣服上床。”

这事丁大壮还真干的出来，前几年他守水守累了一回到家就掀开被子躺上去，晚上就高热不止，少了一个劳动力田里的水也被人放走了还要花银子买药，当时王氏差点没气死。

“知道了知道了。”丁大壮说完屁颠屁颠地跑去追走远了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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