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希望

　　仙桃源是一家餐厅，卖套餐饭的，均价二十。也芝小学的时候，特别是一二三年级的时候很喜欢他们家的饭菜，爸妈带她去吃饭的时候，她时常会在点骨肉相连饭和鱼香鸡排饭之间纠结。骨肉相连饭有三根骨肉相连，鸡排也是穿在签子上那种红红的半成品，一份饭有两根。好在后来也芝没纠结多久，就又爱上那家店的猪扒饭。

童年的时光回忆起来总是开心占比大多了的，好过现在站在一群看起来就很会读书的人堆里。她倒是没什么不适感，长得就像会读书的和长大就像很会读书的她从小到大还是见过一些的。只是眼下这数量庞大的让人惊叹，整个江城会读书的可能都在这了，也芝毫不怀疑要是一个炮轰过来，江城的人才可能会断代三十年。不过，不得不说，会读书的人里仅以现场的情况推断长得好看的女生比长得好看的男生多多了。

妈妈拜托了在一中新校区附近有房的表嫂，在考试的中午给也芝一个房间休息半小时。又在同平春和平春家里一起回来的路上说：“嗨呀我都没指望她考上的了。正常中考有个书读就很好了。”平春妈妈接话说，是啊，是啊。知道是慈母手中线，但是难免说吹过的江风里有没有一瞬在幻想考上。也芝知道自己有，她也知道平春有，只是平春有的欲望要比她这只空有想法而不太付出努力不太求自己的人强多了，不然平春不会在落榜消息传来以后把自己锁起来。

一中的老师改卷速度堪称惊人，也芝第二天在补课的数学班上就听到了那个数学老师接到报喜的电话：“哦，考上了啊。恭喜恭喜，真的是优秀。”她隐隐能从电话漏出音里听出好像是方子涵的妈妈，方子涵她妈从她们初一开始就跟着她们在一个年级里带别的班做班主任，和别的班的同事熟天经地义。就好比方子涵考上这件事，没什么好意外的。也芝想，高明是必上的，陶元甲和丁昊纬难说但他们两个理科挺好的还是有希望，范文敏和平春.......嗯。至于自己和诸婕，不过是五十步和一百步，明面上来陪考的和明面上来陪考的，她俩考上的唯一可能性是祖坟着了。数学补习班那里也有一个男生考上了，由于数学老师当场通知的他。周围人的吸气声，还有看了他几眼当场不好讨论的寂静都昭示着众人眼里的两个大字——学霸！也芝暗暗叹气，眼前的题感觉有点写不进脑子了，几桌人好像都写不进脑子了，能考实验班的为什么要在这和大家一起补中考数学啊。

从实验班到家，她妈看到她：“方子涵考上了。”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她妈打电话给我补课老师了。你又怎么知道？”

“她妈打电话给你爸了。”

“......她妈怎么到处打电话。”

“正常，人家开心。”

“哦。”

她爹走出来：“没关系啦。我们就是去试一下机会。增长一点大考经验的。”妈妈也说：“对啊，本来你爱去考，就让你去试试啊。你不会真的想能考上吧？人家都多做了多少培优题了。”这语气，也芝真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对啊，她就在幻想万一能砸在她头上。这一瞬间里，她忽然想起来，今年的某一天她抱作业到办公室去听见杜康在和别的老师聊：“一个高明一个方子涵，人家家里找了多少材料，两个人比别人多做了多少练习，你说怎么不会比别人考得好？当然要比别人考得好。”也芝一下就不好意思暗暗的有点伤感了。也是，就写数学题这件事上，她每学期都至少比高明少写两本练习册，她考上了就跟她妈说得一样，那人家那么久的努力算什么。当然，这世上存在也芝这样不怎么努力心存幻想的，也存在平春这样确实努力了心存梦想的。

也芝其实还不知道，到底有谁考上有谁没考上，只是出成绩已经过去了一上午，考上的应该都传开了。高明方子涵，邓雪瑶，还有让杜康诧异说的：“xxx儿子考上了！真的是没想到。”xxx也芝的政治老师，她儿子就是——陶元甲。以及最后才传开的，丁昊纬。三中拢共就考上那么十多个，也芝班上一下占掉五个。午饭过后还没有别的消息，她大概就知道，范文敏和平春都落榜了。

叔叔的电话是在也芝意料外来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爹和人家爹是什么时候加上的联系方式。叔叔说：“也芝啊，平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叔叔阿姨都很担心她啊，能不能麻烦，麻烦你过来看一下她咧。”

好咧。

平春家离着也芝家其实不算远，走下去拐个弯再走上去就到了。也芝爬上五六楼，站在门口敲门，她小小声的：“叔叔，叔叔。”跟做贼一样。来开门的是阿姨，平春长得上实在是像她妈妈，她是这一圈唯一一个长得像妈妈的，眼下阿姨剪了一个学生头，看着就像平春中年版，阿姨说：“来了呀也芝，真是，麻烦你。我家那个，诶。”

也芝摇摇头，踩进阿姨准备好的拖鞋里。叔叔就坐在客厅里，看到也芝来，笑眯眯地站起来：“来了呀。”也芝始终，从始至终，这么多年来，就觉得自己同学的爹里，只有平春亲爹诸婕亲爹和戴一璐（她高中同学）她亲爹是真的和善，跟她亲爹一样将来老了都会是和蔼的小老头。

“叔叔好。”

“你好你好，辛苦你了。”

“不会啦。”

也芝走到门口：“平春，平春，平春。”声音依旧不大，但好过刚刚做贼的声响。

叔叔在客厅大喊一声：“平——春——啊！人家也芝来看你咯。”被阿姨拉去了房间。

一下，两下，三下。

房门从里面拧开。

平春走出来，也芝发觉她的刘海好像有点长了，人看着倒是还正常。平春不同她说麻烦，不说你来了，就说：“进来吧。”也芝此刻真觉得自己有点像封建时代人家买了藏家里的童养媳。

没聊什么，进去平春问她要不要听她弹吉他，也芝点点头。弹了会歌，吃了点阿姨削好的水果，平春突然问她知道都有谁考上了吗。平春讲：“嗯。都是猜得到的。”也芝这时候就发现了，她实在没什么安慰人的天分，她又吃了一块苹果，清甜清甜的，干脆把嘴堵上。都不记得同平春说什么了，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跟她说没关系了，就记得最后在平春家的墙前用她的诺基亚又自拍了。

“这里好像光不好。”

“这个角度这个角度。”

“一、二、三。”

......

叔叔送也芝回家的，骑摩托车送的。

也芝坐在车后座，叔叔其实骑得很慢，她还是能感受一点晚风拂过来。气温开始回升，也芝已经可以只穿一件长袖顶了天在妈妈的耳提面命下套一件外套出门了。

叔叔说，也芝啊，谢谢你啊今天。

也芝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她其实也吹散掉了心底最后一丝情绪，只是这情绪就算今天不见平春也会散。她确实是这样的人。

“没什么啦叔叔。”

“初中同学的关系就是最好的了。我们以前啊，上到高中毕业就没上了。后来几十年下来了，就是初中同学每年都见见，吃饭，关系最好了。”

“这样。”

很多个时刻里，

很多个时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