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坐火车

　　人生多寂寥，勇气当棉被。有想去做的事情就努力去做，有想去爱的人就努力去爱。人生无需彷徨，彷徨难免徒悲伤。

明明已经毕业了，工作一年了，他现在在他读大学的地方山西找到了一家矿业公司，工资待遇还是不错的，就是那个矿业公司比较偏僻，而且要经常下井。但是明明刚大学毕业，只能先在那里干着，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此时正值五月份，小薇的大学提前完成了毕业答辩，毕业照也拍完了，有很多同学已经开始搬离了寝室，而小薇却不着急找工作，她决定坐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去找明明，她要告诉明明，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跟你走，想到这儿，小薇觉得自己真的很有魄力。大学一毕业，很多情侣都来到了分手季，而小薇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爱情，小薇真是一个对爱情很执着的女生。

小薇在网上买了一张去山西的硬座，小薇现在还没有赚钱，所以她想省一点就买了硬座。硬座要坐一整天，对于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小薇来说，真的没有概念，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本省，坐的最远的火车只有半个小时，就是从县城坐到学校。她现在心里只想着如果明明看到了她，一定会非常的开心。小薇又在超市买了两盒饼干、一瓶水和一桶泡面，期待着第二天的毕业旅行。

小薇一整晚都没有睡好觉，她太期待第二天的火车之行了。第二天一早，小薇就背上自己平时上学的书包，然后拿好吃的，就去火车站坐车去了。

春暖花开，对于北方来说，五月份才是春天的开始，路两旁的树木开始生出了嫩绿的新芽，草坪上的小草也在抽着新绿，小薇觉得万象更新，自己也是全新的。

到了火车上，小薇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此时还是早上八点钟，外边的世界早已亮堂堂。因为小薇要坐十个小时的火车，所以她旁边的座位要换好几波人。

第一波人是一对河南的夫妇，小薇的座位在最里面，并排有三个座位。那对河南夫妇一上火车就左碰右撞的，其他乘客都是离他们远远的。女人拿着两个用完的油漆桶，桶里面还有残留着白色的油漆，油漆桶里面装了很多东西，一个桶里面装了铲子、泥磨子、滚刷、锤子和钳子，还有小薇叫不出名字的一些瓦工的工具，另外一个桶上面用旧毛巾盖着，小薇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女人拎着两个桶，吃力地向前走着。男人跟在后面，男人背上扛着两个大行李箱，那行李箱有的地方已经破出洞来，用黄色的胶带缠了一圈有一圈。箱子抗在肩膀上，男人不得不歪着头走路，额头上已经汗涔涔的了。两个人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座位旁，然后开始大包小包的往行李架上放，两个油漆桶没有地方放，就留在了地上，弄的小薇没有一丁点活动的地方。小薇以为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呢，结果一下子又上来了两男一女，坐在了小薇的对面，小薇一下子被他们包围了，小薇胳膊交叉着，被挤扁在狭小的角落里。

上了车坐好了，他们开始聊起天儿来，声音还特别的大，最重要的是他们说的话小薇还根本听不懂，从小到大小薇基本上都是听普通话长大的，哪里听过各地方的方言呢。小薇只觉得她们说话都很震耳朵，但是又不好意思捂耳朵，小薇怕挨揍。

坐在小薇旁边的女人说话了，问道：“你去哪里呢？”

小薇第一遍没有听懂她说的是什么，愣了一下，那女人又慢慢地说了一遍，小薇才听清她问的是什么。

小薇诚惶诚恐地说到：“我去山西！”

那女人头上围了一个红头巾，刘海上还沾了水泥，脸上被晒得黝黑，衣服上也沾了许多水泥印。

那女人问小薇：“你一个人去山西？”

小薇皱着眉头仔细地听，才听的清楚，说到：“对，我一个人去山西。”

女人又问到：“你是学生吧，还背个书包嘞？”

小薇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女人又感慨地说到：“读书好呀，读书就是有钱人！”

小薇挤出微笑，点了点头。

女人又问：“你读大学？”

小薇回到：“对，马上毕业了！”

女人从一个油漆桶里拿出一包馒头，掰了一大块递给小薇，女人说到：“吃吗？”

小薇看到女人那黝黑的手背，满是皱纹的皮肤，小薇摇了摇头，说到：“不用了，我不饿！”

女人把掰下来的馒头都放进了嘴巴里，慢慢地咀嚼着，眼睛望着窗外，发着呆。

小薇也望向窗外，看着外边飞驰而过的树木，也发着呆。

女人突然咳嗽了一下，馒头屑被喷了出来，她赶紧从油漆桶里拿出一个大的透明的上了水渍的千升水杯，拧开盖子，故嘟嘟嘟地大口喝了起来。然后用左手使劲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小薇看着女人的动作，不知所措。女人放下水杯，打了一个嗝，长吁了一口气，嘴角还流着馒头和水的混合物。然后拿起盖着油漆桶的旧毛巾，把自己的嘴巴擦干净了，她觉得嘴巴擦得不够干净，问了问旁边的男人，说到：“嘴巴干净了吗？”

男人不耐烦地说：“擦一下就好了吗！”

女人又擦了几下嘴，不再问男人了。

此时女人发现自己的刘海黏上了油漆，一个劲地开始拽头发上的油漆，然后问小薇：“还有吗？”

小薇看了看，说到：“还有！”

女人又用指甲扣了口，又问到：“还有吗？”

小薇又看了看说到：“还有！”

女人索性一用力，把那几根刘海都拽掉了，问小薇说到：“没有了吧？”

小薇微笑着说：“没有了！”

此时女人黝黑的脸上才绽放开了朴实而又灿烂的笑容。

小薇也朝着女人微微笑。

之后她们就在没有聊过天。大概过了三个小时，他们就下车了。下车前那女人没说什么，对小薇笑了笑，又露出了朴实而又灿烂的笑容。

等他们下了车，又上来了好几个人，上来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短途，坐了两三个小时又下车了，这些人不会跟小薇聊天，就安静地坐着，有的闭着眼睛，从上车睡到下车。

小薇要坐到终点站，所以越到终点，上来的乘客越来越少，等到还有三个小时到站的时候，小薇的旁边一个人都没有了，小薇就安静地在座位上躺了一小会。这个时候，小薇带的吃的基本上都吃光了，小薇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能吃，小薇原本以为带的吃的足够了，但是却提前吃完了，小薇这个时候开始有点饿了。

这时候坐在对面的一位老大哥开始吃饭了。他首先泡了一碗泡面，然后拿出一根哈尔滨红肠，还有小黄瓜，开始吃了起来。

老大哥看起来五十岁的样子，上面穿着一件格子衬衫，下面穿着一条西装裤，腰间扎着一个黑色的皮带，头发被修剪的非常整齐，脸上一点褶子都没有。他看了看周围，现在这个座位上，只有他和小薇了，他可能觉得太无聊了吧，想找个人聊聊天。

嘴里含着黄瓜问小薇，“你这是去哪里呀？”

小薇听到老大哥的口音是东北的，觉得很亲切，但仍然无精打采地说到：“我要去山西，火车的终点站！”

老大哥继续说：“咱们现在就已经在山西境内了！”

小薇抬起头望向窗外，说到：“现在就到山西了？”

老大哥点了点头说到：“你看，现在已经到了忻州了，忻州就是山西的！”

小薇点了点头。

老大哥说到：“你第一次来吧？”

小薇说到：“是呀，第一次来山西。”

老大哥问：“你应该是大学生吧？”

小薇点了点头说到：“是的，刚大学毕业！”

老大哥问道：“你是来找工作的吗？”

小薇说到：“不是，我是来找我男朋友的！”

老大哥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男朋友也是大学生吧？”

小薇点了点头说到：“对，我们是高中同学！”

老大哥说到：“哇，你们都是大学生，真了不起，咱们东北出人才呀！”

小薇笑了笑。

老大哥说到：“我要是在年轻个二十岁，我也去考大学，考大学一直都是我的梦，但是岁月不饶人呀，错过了就是一生。”

小薇说到：“我也是考了两次才考上的！”

老大哥说到：“能考上就是本事！”

说完老大哥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根红肠，说到：“给你吃吧，我马上就要到站了，也吃不完，我看你带的东西也不多。”

小薇推脱地说：“不用了，还是您留着自己吃吧！”

老大哥说：“吃吧，都是老乡，不用那么在意！”

老大哥把香肠放在了小薇的手上，小薇都没办法拒绝。

老大哥继续说到：“你要来这边找工作的吗？”

小薇说到：“我还是要回去的，毕竟老家就在东北！”

老大哥点点头，悲伤地继续说到：“曾经有一份美好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如今追悔莫及！”

小薇静静地听着。

老大哥对小薇说：“真的爱一个人会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的。”

小薇没有说话。

老大哥继续对小薇说：“如果你男朋友爱你，他也会为你改变的。我看你这么好，你的男朋友也差不了。”

小薇红了脸。

老大哥继续说：“姑娘，一定要珍惜来之不易的感情，一旦错过了，就会后悔一辈子。”

老大哥怅然若失地盯着车窗外的小村庄，发着呆。

小薇没再说什么。

老大哥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面都泡过了，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一桶泡面，打开了，到水房接了水，端了回来，然后推到了小薇的身边，说到：“吃吧，姑娘，我这些都吃不完，你吃吧！”

小薇说到：“怎么好意思呢！”

老大哥一个劲儿地往小薇身边推，说到：“吃吧，我真的吃不完，下了火车还要拿着，怪麻烦的，你吃吧！”

小薇没办法推脱了，就开始吃了起来，你还别说，今天的泡面是小薇吃过的世界上最好吃的泡面。

老大哥吃着自己那碗泡的囔囔的方便面，偶尔抬起头，微笑着看小薇，偶尔低下头，皱皱眉头吃着自己的方便面。车厢里也不知道从那里来的风，把老大哥的刘海吹了起来，显得格外的帅气。老大哥看了看车窗外的风景，那树木已经开始郁郁葱葱，那山峦也变成了青色，而天空还是那么的辽阔，世界没有变，唯一变化的是老大哥的心。

老大哥吃完了泡面，没有立马扔掉方便面的桶，他一直在盯着小薇的方便面桶，不一会小薇也吃完了。

老大哥立即站了起来，抢过小薇面前的方便面桶，小薇连客气一下的时间都没有，老大哥就直接去找垃圾桶了，留下小薇愣在了原地。

老大哥不一会就回来了，他对小薇说：“这下吃饱了吧，姑娘？”

小薇开玩笑地说到：“这要是吃不饱，还得了，都吃撑了！”

老大哥坐下来说到：“那就好，以后出门在外多买点吃的，车上本来就无聊，不吃点东西，怎么过呢，你说是吧？”

小薇深深地点了点头，对老大哥说到：“谢谢您了！”

老大哥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包，然后拉了拉领子，整理了一下腰带，说到：“我马上下车喽，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喽！”

小薇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要送他点什么东西，但是现在小薇身上什么都没有。

老大哥拿了一张餐巾纸，反复地擦着桌子，对小薇说：“和你对象好好处，你俩都是大学生，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而且我觉得你将来一定也不会错的！”

小薇又一次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列车员已经开始报站了，老大哥站起身来，没有再去看小薇，然后转身，跟小薇说了声：“再见！”

小薇挥了挥手，看到老大哥的背影越来越帅气了。她在心里对老大哥说江湖再见，可是再见就再也没有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