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从墨尔根河漂来的人
书名:博彦塔拉 分类:历史 作者:喜旗大牛 更新时间:2024-04-18 22:10:35
皇宫的大火烧过了五个月,这个事热闹了一阵,似乎没了下文,那就不必再提。
夏秋之交,傍晚,西京郊外,墨尔根河畔,霞光照耀着宽阔的河面、平缓的河流,呈现一片波光粼粼的景象。
一个人风尘仆仆,上着短衣,下面一条长裤,脚上布鞋的泥可以证明他赶了很长的路,身上的一个褡裢,除了一些散碎银两便是几件衣服,没有其他。他趁着西京城门要关,匆匆离开了城,来到了码头,找寻往来两岸的渡船,赶紧渡河。
天是越来越短,此刻虽是酉时,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月亮已经着急忙慌地爬上来了。这个人在隐隐约约的亮光中,看见不远处离他几丈远的河岸上躺着个人。
他赶忙跑了过去。
面前的这个人,躺在河边,奄奄一息,好像从河面飘到岸边的,似乎呛了很多水,也顾不上许多,就扒开他的衣服,手忙脚乱地抢救,没多久他有了一丝气息。他想了想,就背上这个人,走了很远,找到了西京郊外的一个屯子,他叩开一户人家的门。
“过路的,借宿,价钱好商量。”
那家人开了门。
“进吧,什么情况你这……”
“我兄弟掉水里了,奄奄一息,您知道哪有郎中吗?”
“郎中,邻居就是。”主人家寻来了郎中。
郎中来了,教他脱去这个人的衣服,在主人家昏暗的油灯的光里,他才看清这个人面目,似乎真的是他的兄弟,那个姑家的表弟,离家好多年,了无音讯,此刻看到这个人的样子,或是有重逢的喜悦,或是有对表弟的担忧,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他跪在郎中面前,请求无论如何治好他。
郎中应允了,奄奄一息的那个人,此刻已无大碍。
他看着那表弟醒了过来。
“老弟,老弟……”
“你……谁呀?”
“我你不认识了?我是你表哥,叫鄂勇兴。”
表弟轻轻地摇头。
“完了……水泡得失忆了”鄂勇兴想到,郎中的诊断也引证了他的想法。
“老弟,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对呀……我是谁?”
“你……李博彦,忘了?”
“博彦?嗯。”
“咋办……”表哥实在着急。
落水失忆,表弟到底经历了什么,做表哥心里全是疑惑。老姑家里出就他这唯一的儿子,当年这个儿子,考中过秀才,之后为了生计,决定远赴上京谋生,想起他临走前是那样意气风发,一种不闯出一番大事业便不归家的气势,现在,唉……这家里头老姑老姑父也是久病缠身,家里只有一个女儿和女婿彼此相依为命。原本找到了人是件高兴事,可看着表弟此刻的样子,又不免难受。鄂勇兴原本就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此刻看着表弟这般,心里就更难受了。当表哥的心里面这样难受着着,手里头便翻着从他表弟身上脱下的衣服
当表哥的心里面这样难受着着,手里头便翻着从他表弟身上脱下的衣服,潮不说,还带着泥沙,衣服中没有钱,没有文牒证明身份,别说文牒了,一样带字的东西都没有。
喜悦夹着悲伤,疑惑夹杂忧虑,表哥守在表弟,就这样过了一夜。
早上,主人家的蒸锅里蒸了新起的土豆,香气伴着蒸汽,飘进兄弟二人的鼻孔里,主人家招呼兄弟二人吃饭。李博彦毫不客气,热乎乎的土豆,上手便抓,蘸上农家的大酱,别提有多香,表哥看着表弟狼吞虎咽这般,心想可能是好久没吃个饱饭了,不免心里又隐隐作痛。
表弟突然问:
“我叫李博彦?”
“对,博彦。”
“哪两个字?”
鄂勇兴比划给他看。
“博彦?这矢韦话吗?我记得有这么个词,好像是‘富饶’的意思。”
“对,没错,你记起来了?”
“我猜的——你是我表哥?”
“对,表哥。”
“我家里还有人吗?”
“有,父母都在,只是最近身体不好。”
“是吗?唉……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除了父母,还有别人吗?”
“有,你还有个妹妹。”
“叫什么?”
“李端阳。”
“好名字,妹妹嫁人了吗?”
“今年出嫁的,是个矢韦蛮子。姓满,叫满贵……人送外号“满鬼”脾气不好,老打你妹妹。”
“你们不拦着点儿吗?”
“我们劝怎么都没有用,姑姑姑父身体不好,妹妹又是那个软弱的性子。”
鄂勇兴提起这个,表现出的是无奈。
“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他们?跟个废人一样。”
“没事,一切事你慢慢会记起来的,人活着就好,姑姑姑父起码还有个指望。”
李博彦沉默了。
“咱们家在哪儿?”
“岭西郡,舒都县。”
“一直在那儿住着吗?”
“你还记得你的家乡么?你家周围都是林子,有落叶松,有白桦。你还记得吗?鹤河女神的传说:英雄哈萨尔路过此地,垂涎河边一女子的美色,女子见状,唤来仙鹤,随鹤飞去,此河便唤作‘鹤河’,你我二人还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呢。”
“年少也天真。”
“是。”
鄂勇兴想用童年的美好唤起他的记忆,看来是真记不起来了。
“家里还有别的亲戚吗?”
“有啊,你姥姥,你舅父舅母——就我父母,还有你的两个姨,姨夫,表兄弟姐妹一帮。”
“姥爷呢?”
“前两年没了。”
“好吧,我父亲这边呢?”
“有个姑姑,还有个大爷,离家出走了。”
“爷爷奶奶呢?”
“早没了。据说李爷爷的死,和你大爷有关?”
“他杀的?”
“不是,突然心梗,大爷觉得自己照顾不周,羞愧难当,一时离家出走,至今了无音讯。”
“奶奶呢?”
“据说你满月时没的。”
“好吧……”
鄂勇兴看着李博彦陷入沉默。
早饭后,兄弟二人,打点行装。鄂勇兴向主人家结清了住宿钱和饭钱。又到那郎中家,李博彦在门口等着,鄂勇兴进去屋里。郎中跟他说:
“我也是水平有限,他的失忆,我觉得不是光泡了水的事,可能他经历什么大事,精神受了点刺激,不过还好,我给他号了脉,这个人其他的还算一切正常,吃药其实不必,如果非得吃,就照我这个方子,安心养神就好。”
鄂勇兴领了方子,留下一点钱表示谢意,出了郎中家的院门。
“老弟,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记得,真不记得了,你要说梦里有什么,我好像朦朦胧胧的看见一场冲天火。”
“啊?”鄂勇兴有些疑惑。
远远听见西京城里的钟声,这钟声,附近屯子里的人多年没听到过了。后来才知道,原来太子薨逝,原本百日国葬,又延长百日。
他们很快赶到墨尔根河边,坐了渡船到对岸,又搭上马车,继续进发。
鄂勇兴说:“过了平原,翻过大矢韦山便是离家不远了。只是茫茫的大矢韦山了,这山里有野兽,还有土匪……”
“是吗?”
他们一路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