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罪与赎

　　神啊，求你鉴察我，知道我的心思，试炼我，知道我的意念。

看在我里面有什么恶行没有，引导我走永生的道路。

神啊，求你拯救我脱离凶恶的人，保护我脱离强暴的人。

他们心中图谋奸恶，常常聚集要争战。

他们使舌头尖利如蛇，嘴里有虺蛇的毒气。

神啊，求你拯救我脱离恶人的手，保护我脱离强暴的人。他们图谋推我跌倒。

骄傲人为我暗设网罗和绳索。他们在路旁铺下网，设下圈套。

我曾对主说，你是我的神。神啊，求你留心听我恳求的声音。

主，我救恩的力量啊，在争战的日子，你遮蔽了我的头。

主啊，求你不要遂恶人的心愿。不要成就他们的计谋，恐怕他们自高。（细拉）

至于那些昂首围困我的人，愿他们嘴唇的奸恶陷害自己。

愿火炭落在他们身上。愿他们被丢在火中，抛在深坑里，不能再起来。

——《圣经·旧约·圣咏集》（139：23、24，140：1、2、3、4、5、6、7、8、9、10）

对于死去的人们来说，时间就像缓坡上徐徐流去的溪水，最终在滴落完最后一滴时干涸。

过去给我们留下一些记忆，但时间却有把它们遗忘的倾向。

前进的步伐犹如战马的车轮，不会停止，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神啊，我感到力不从心，这是最后一次赎罪了。”

许多年前，【帕拉提娜王国】被【伊森帝国】占领，成为了【伊森帝国】的附属国。

在这片曾经的土地上，有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名叫凯尔文。

他本为【帕拉提娜王国】的将领，被迫一生为【伊森帝国】征战，保卫边疆，击退了无数外敌的入侵。

“我等虽为亡国将士，被视作胯下走狗，但心系前朝，这就够了。”

在一次战役中，他成功击败了敌国的军队，带领士兵走向胜利，拯救了无数平民的生命，成为首屈一指的武将。

按照起先的军规，他终于有权利回到自己曾经的国度。

“悠悠十年，征战千日，斩尽数万恶鬼幽魂。今日过后，也该放下刀剑回去了。”

“凯尔文，你勾结敌国，企图谋反。我们要以叛国罪将你除以死刑。”

然而，就在他准备班师回朝的时候，却收到了【伊森帝国】【万灵教会】的指控“勾结敌国，企图谋反。”

这一指控让他感到无比震惊和愤怒，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奉献一生的帝国底下的教会陷害。

原来，帝国教会一直以来都对他日益增长的权力和影响力感到不安。

他们认为，他的军事才能和声望已经威胁到了教会和国家的地位。于是，他们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将雷诺将军陷害，以此来削弱他和【帕拉提娜王国】在帝国中的影响力。

“是教会要处死你，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凯尔文将军被召回帝都，接受了教会的审判。在审判过程中，教会利用各种手段，对雷诺将军进行污蔑和攻击。他们找来了一些证人，通过买通，伪造了一些证据，企图证明雷诺将军勾结敌国，背叛了帝国。

然而，雷诺将军并没有被这些指控所动摇，他坚定地表示自己的清白，并要求帝国军队的长官进行公正的调查。

然而，帝国军队对他的调查也并不公正，他们只是想勾结教会，一同将他定罪，以此来巩固自己在附属国之中的地位。

最终，凯尔文将军被教会以叛国的罪名判处了死刑，随后抛尸荒野。

忽然，那缓坡挤压成坑，而溪水却变为血水汇集而来，触碰到他那化为白骨的遗骸时，一丝凉意惊动了骨骼。

一道惊雷落在这荒野的一端。

他醒了。

睁眼看见的便是举着骷髅法杖欢呼雀跃的巫妖。

“成功了！高品质的死灵！”

杀他的是侍奉与听命了大半辈子的教会，给他第二次生命的，却是国家一直想铲除的巫妖。

望着天空中滴落在坑洞里的雨水，凯尔文的心却如释重负。虽不甘成为一具不死族的白骨骷髅，却又无可奈何。

自此，凯尔文将军的信仰崩塌，暂时听命于巫妖，在此帮助她塑造一具具死灵魔物，准备待时机成熟向【伊森帝国】反抗。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究竟是什么人！【陨铁】？哦不.......【山铜】吗？”

“【炼铜】级别冒险者，剑士及水系魔法师——艾菲希娅·霍比修斯”

“别开玩笑了！【炼铜】级别的冒险者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魔法！四阶？或者更高阶？”

巫妖明白眼前的少女不可轻视，便打算直接用最为强大杀招放手一搏，故而吟唱道：“万尸万眼，众相无我；千尸千身，多影无形；辉影莫存，我带来死亡与永远的沉寂；真言不在，我拥有扭曲与绝对的灰暗！【四阶黑魔法：千尸万魂】！”

她一边施法，身体就好像被无数亡灵托起一般缓缓升空。

霎时间，巫妖的衣着服饰乃至骸骨法杖连同自身尽数化为虚影，消失在瘴气泛滥的黑暗之中，但咒语却一直在瘴气之中回荡呢喃。

与此同时，成千上万的眼球怪、骷髅头与食尸鬼在呕哑声中或是从大雾里围聚，或是从坟墓内爬出。

巫妖则在瘴气之中穿梭闪现，抽取周围不死族的部分灵魂，或是通过法杖射出激光，或是释放死灵之火。

她断定艾菲希娅刚刚那种火焰并不能长久释放，而自己可以控制整座坟场的不死族与魔物，以它们的灵魂补充自己的魔力，只需要一直消耗即可。

“你可能以为，我用精炼的水元素魔法打不过你的死灵火。”

“什么？！”

艾菲希娅见势，也不再有所隐藏，她所布法阵已经完成，魔力也顺应倾泻而出，同时迸发出强大的能量。

“难道说......这不可能！”滞空的巫妖张大嘴巴瞪着艾菲希娅。“水元素魔法根本不可能对灵魂燃烧而产生的火焰有影响！它无法扑灭反而会助燃啊！”

“的确是这样，但如果我的水元素含量够多，攻击够快。多到足以冲刷干净这山谷之间弥漫的瘴气，快到你的火焰还来不及在水上漫延，就把这里的一切都席卷起来，让阳光晒尽污秽呢？”

“你！”

巫妖听闻，赶紧吸收死灵魔法，乘着瘴气企图逃离，却为时已晚。

只见艾菲希娅双掌合璧，再拉开之时，一道道蕴含魔力的水光从她所经之处闪烁，先前水盾、水柱在地面干涸的痕迹再度澎湃起来。

“大地、雾霭、大气、天空中存在的水元素呀，听从吾的召唤吧。以你们的力量攀附吾之身躯，协同吾之周围，化为激流浪潮冲刷天地之间的污秽吧！”

“【水之波动】、【水流引导】、【水龙卷】！”

汹涌的波涛从艾菲希娅身旁荡漾开来，顷刻间，水环围绕在艾菲希娅的周围，在她吟唱至一半时波动停止，高速旋转起来。

周边地表的瘴气被水环吸收，气流将它们被迫卷入这个漩涡，溶于水元素魔法后逐渐冲天而起。

“不可能——”

最后的咆哮声随着瘴气被磅礴的巨浪淹没，法袍上的头骨在她惊愕的目光中开始出现裂痕，逐渐碎裂崩溃。

艾菲希娅轻蔑一笑：“我说了，不管是黑魔法还是死灵魔法的本源，我都有深刻的了解。而你所学程度不过尔尔，即使用这种方式也足够打败你了！”

莹蓝色的魔力倾泻而出，与水流融为一体，在仅剩的烟雾中迸发出绚丽的光芒。

众数骷髅与死尸在向艾菲希娅疯狂的张牙舞爪之时被水环抵在外围，在旋转之中被水流牵引，慢慢向外扩散。

激光与死灵之火由于空心水柱的高速转动，前者在旋转中消亡，后者只燃烧在顶端。

火势本就难以往下，而快速升高且猛烈旋转的水柱将其顶向云端。

水的流速摧枯拉朽，不久就到了排山倒海的地步，以至于骷髅、食尸鬼和眼球在挣扎之中被浮力卷起到了数层楼的高空。

水龙卷甚至有高耸入云的气势，将一切瘴气连根拔起。其势气冲破了阴霾，直到太阳的光线照耀进这坟场，死灵之火熄灭，一切面目狰狞之物终被驱散，彩虹般的七彩光芒透过云层在乱葬岗上绽放。

而那巫妖早已在滔天巨浪之中连同瘴气和不死族一起化为乌有，消失在了七彩的阳光里。

故事结束，几滴雨水刚好打在他的头盖骨上，仰头望了望逐渐消散的雾气，凯尔文将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回过神来，眼前站着的是一个穿着黑衣双手握着骨箭的男人。

男人面部无情，仿佛在思考，似乎却不为刚刚的故事有所触动。

以至于凯尔文将军怀疑那些究竟都是自己的遐想，还是确实是被讲述出来的。

不过同样令他震惊的是另外一件事。

“想不到，那个女人竟然打败了巫妖？”

“姐姐虽主修剑技，但其实魔法也相当了得。”

“这样的话，那连同我在内所有被巫妖控制的不死族和魔物，都会在不久后真正死亡。”

骷髅的瞳孔震动，虽表现地不可置信，但却透露出一丝释怀与满足。

忽而雨声带着微弱的阳光淅淅沥沥起来，倾撒在两人身上。

一道被古今所贯通的风径直穿过他的骨架，生前战场杀敌的画面历历在目，一招一式的杀敌动作也全然刻进了他的躯壳当中。

“那就恕本将夙愿，与足下再战一回，可否？”

“将军请！”

说着，乌提斯右脚向后半蹲，左脚微曲，右手握着骨箭按于心脏之前，俯身鞠躬，将掌心朝上的左手向凯尔文将军伸去。

凯尔文愣了一下，同样以回礼相迎。

他大喝一声，就如死灵咆哮般，双手持剑向着乌提斯的腰部膝部砍来。

他们的剑尖在空中交错，剑身在空中碰撞，每一次的交锋都让双方心跳加速——即使其中一者早已没有了心脏！但他仍有这样的感觉。

凯尔文将军的身躯比乌提斯更加高大，乌提斯虽提起两个骨箭招架，却吃了体格与身高的亏，只能抵挡着剑道，被迫接连后退，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忽然凯尔文将军双腿稳住底盘，向着乌提斯蓄力挥刀劈面斩击，被他撤步左侧闪避。

骨剑一转立刻改为横斩，乌提斯弯背俯身再避。

凯尔文知晓几回合下来对方看出自身下方薄弱，防止双膝被砍，故又迅速低扫乌提斯下路，以攻代防，但被乌提斯向后方跳步避开。

凯尔文再度一记劈斩，向着他的腿部横扫进攻。

乌提斯却仿佛腰间横插了一根中心轴般，以全身直立状态向前翻转了一周，再次躲过横扫。

凯尔文竖剑直捅，乌提斯右侧闪避，在他刺空之际迅速抛刃近身，用胳膊夹牢骨剑，双手治住刀柄，双腿由胳膊借力向上甩踢，将落于半空的两把骨箭直踢两个大眼骷髅。

画面定格，两支骨箭如同木枝掷于木桶般，在两个窟窿中震动旋转了几圈，最后归于平静。

整个过程仅仅只过了一息的时间，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凯尔文将军输了。

雨势减缓，空中的尘埃落定。

他迎着撒在脸庞上的光亮，轻轻放下骸骨大剑，拖着盔甲躺在一旁泥泞的地面上。

微弱的呼吸轻颤着地面的水坑与泥浆，他只是无意识地模仿着生前的习惯，或许并未承认自己早已死去。

烟雨灰蒙，但远处漫天的乌云正在渐渐褪去，山谷两侧的轮廓显露出来，于是有光的分界在相交之处褪去了模糊。

艾菲希娅拄着死灵法杖，远远望见冒险团与修女昏倒在缓坡底部的小泥潭之中，而乌提斯正靠着一把骸骨制造的剑，呆呆地伫立在一座突出的坟堆前。

跑近一看，在他跟前有一块似乎是新雕的石碑，上面刻着“凯尔文将军之墓”。

这片荒凉的土地上，一个个土堆静静地排列着，里面埋葬着无数过往的生命，他们或许曾经有过辉煌的过去，或许只是平凡的存在，但如今都化为了一抔白骨和沙粒，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惟有细雨微风，借着温柔的彩虹和泥泞的水坑述说着洗涤。

恍惚之中，艾菲希娅余光的脚下仿佛是曾经战场上无数倒下的士兵和战马，破甲裂盾，还有一些断裂的旗帜和兵器散落在战场上，血雨腥风，红色的液体汇聚成河。

一声乌鸦凄惨的声响让她回到了现实，不知是为景哀悼还是彰显结局的寂静与自由，但莫名的恐惧感还是袭上艾菲希娅的心头，让她不敢久留。

“快走吧，那些人们还没从暴风雨中苏醒。”

“也不知道这么久过去马匹被吓跑了没，如果叫不醒他们的话，还得用魔法托着他们回去。”

或许是她喃喃自语。

她迅速转身而去，试图叫醒那些因昏迷而熟睡的冒险者，然后与乌提斯逃离这个阴森而后悸的地方。

似乎在这片不再灰暗的乱葬岗中，有什么更令她不适的东西正在悄然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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