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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快马直抵苗疆地,偶识神秘御蛊女

书名:彼岸君墨梨 分类:穿越 作者:随仙鹤神 更新时间:2025-04-09 22:5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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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弃疾负剑而行,自中原至娆疆,千里路途在脚下寸寸丈量。虽风尘满面,布衣染霜,眼中却始终映着山河壮色。一路行来,见白鹭掠水,烟波浩渺;遇飞瀑悬天,青崖接云。

每至黄昏,他便寻一处开阔山崖,解下腰间酒囊,对着落日长饮,任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黄昏荏苒,漫天繁星,一轮明月高悬,不禁捣墨行诗:

一轮秋影转金波。飞镜又重磨。把酒问姮娥。被白发、欺人奈何。

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

暮色四合时,他常择一株古树下摊开行囊。褪色的蓝布包裹里,除了赶路干粮,便只剩几册翻皱的兵书与诗集。星子渐亮时,他就着月光展卷,纸页上的墨迹在银辉下泛着幽光。虫鸣四起,远处偶尔传来狼嚎,他却浑然不觉,直到眼皮渐沉,书卷从指间滑落。

梦中总见那片曼殊沙华——血色花瓣在虚空中舒展,绵延成滔天火海。花海中央,白衣人执一管玉箫,衣袂翻飞如鹤舞。而花海另一端,残阳如血,尸横遍野。有个浑身浴血的男子以剑拄地,剑锋已折,却仍不肯跪下。白衣人踏着花浪走来,箫声呜咽……

辛弃疾总在此时惊醒,额间冷汗未消,梦景已如指间流沙般消散,唯余心口一阵钝痛,仿佛被那箫声刺穿了前世今生。

晨光破晓时,他拍去衣上露水继续前行。东方的朝霞艳如烈火,可前路却渐渐被灰白雾气吞噬。草木开始显出异相:有藤蔓生着妖冶蓝花,触之灼手;树冠间垂落的气根如蛛丝般闪着磷光。

虫豸愈发猖獗,拳头大的彩蛛在蛛网上虎视眈眈,蜈蚣群如黑潮般掠过腐叶。雾气中渐渐混入斑斓瘴气,吸入口鼻带着腥甜。辛弃疾撕下衣角浸湿掩面,腰间长剑突然无故震颤。

他按住剑柄,望向雾气深处若隐若现的娆疆群山,忽然想起昨夜梦中,那白衣人箫声落下时,曼殊沙华的花瓣化作了漫天血雨。

瘴雾如纱,辛弃疾眯起眼睛,隐约望见前方伫立着一道模糊的轮廓。他加快脚步,待走近时,一株参天古梨赫然映入眼帘。

这棵梨树枯槁得令人心惊。主干粗如殿柱,树皮皲裂如龙鳞,沟壑纵横间渗出暗红的树胶,像凝固的血泪。枝桠虬结盘错,虽无半片绿叶,却仍保持着向天攫取的姿态,可以想见它盛年时必定是冠盖如云、花开似雪的壮观景象。最奇的是,这分明是中原才有的梨树种,却在这瘴气弥漫的娆疆深处孤独挺立,宛如一个被放逐的巨人。

辛弃疾的手指抚过树皮,粗糙的触感让他想起祖父布满老茧的手掌。他解下水囊摇晃,囊中仅剩的清水发出空洞的声响——不过两口的分量。

“你也渴了吧……”他轻叹一声,倚着树干闭目调息。树影婆娑间,忽闻破空之声,一片枯叶如淬毒的暗器直取面门!

辛弃疾双指倏出,在距眼球寸许处稳稳夹住叶片。残余的内力震得指尖微微发麻。

“嘻嘻……”

银铃般的笑声从头顶传来。抬头望去,一个苗族少女正坐在三丈高的枯枝上晃荡着双脚。她穿着茜红色的对襟短衣,衣摆绣着百鸟朝凤的纹样,银项圈上的铃铛随动作叮咚作响。及腰的黑发像一匹展开的绸缎,她发间银雀簪垂落的细链映着日光,衬得眼角那颗朱砂泪痣愈发鲜艳。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腰间那管青竹笛,笛尾系着条褪色的红绳,红绳已褪色,却仍系着三枚形制古怪的兽牙,在风中轻轻摇曳。少女托着腮帮子打量他,杏眼圆睁,那双眸子,日光下竟透出琥珀色泽,顾盼间灵气逼人。眸色清亮得能照见人影,左眼角却有一颗泪痣,平添几分可怜之态。

“中原阿郎,”她忽然开口,“你摸我的树做什么?”

辛弃疾闻言一怔,这清脆的嗓音让他恍惚忆起中原的闻人姝。只是眼前这娆疆少女少了几分大家闺秀的矜持,多了几分山野间的灵动。

“你是何人?”他松开双指,枯叶打着旋儿飘落。

少女晃着双腿,银铃轻响:“你先说你的名字嘛。”

见辛弃疾不语,她撇撇嘴,从枝头一跃而下:“我叫溪灵。”赤足点地,竟不扬起半分尘埃,“你呢,中原人?”

“辛弃疾。”他睁开眼,“附近可有水源?”目光不自觉地瞥向枯树。

溪灵噗嗤一笑:“没用的。”她绕着梨树轻移莲步,“自我记事起,这树便是这般模样。”指尖抚过皲裂的树皮,“浇过水,施过肥,偏生不肯活,却也死不透。”

她忽然凑近,琥珀色的眸子直视辛弃疾:“你说怪不怪?就像在等什么人似的。”

辛弃疾听完溪灵的话,神色未变,只是默默从行囊中取出一个青布包裹。他席地而坐,将包裹徐徐展开,露出一方古朴的端砚和半截松烟墨。辛弃疾将水囊中为数不多的水尽数倾倒,修长的手指握住墨块,在砚池中缓缓画着圈,磨墨声沙沙作响,与林间的虫鸣混在一处。

溪灵歪着头,银铃随着她的动作轻晃。她看着这个古怪的中原人将磨好的浓墨尽数倾倒在梨树根部,墨汁渗入龟裂的泥土,转眼便要离去。

“喂!”溪灵终于按捺不住,从枝头一跃而下,绣着彩蝶的裙裾在空中绽开,“你这人好生奇怪!都说了这树……”

话音未落,辛弃疾已经收拾好文房墨宝,起身欲走。溪灵怔在原地,俏脸渐渐涨红。在溪族,何曾有人敢这般无视她?身为族长的兄长待她如珠如宝,族中长辈个个将她捧在手心,就连最严厉的那位姐姐,见她在祭仪上偷喝花酿也只是笑着摇头。

“站住!”溪灵足尖一点,腰间银铃骤响。她玉手一扬,竹笛已抵唇畔,“让我看看你这中原阿郎有什么本事!”

辛弃疾脚步未停,只是右手已悄然按上剑柄。林间忽起一阵风,吹得枯枝簌簌作响,几片残叶打着旋儿落在二人之间。

竹笛声乍起,林间霎时阴风阵阵。

那笛音初时如清泉叮咚,转眼便化作虫鸣之音。四周古木无风自动,枯叶簌簌而落。草丛间、树皮下、岩缝中,无数毒虫应声而出——五彩斑斓的蜘蛛、通体赤红的蜈蚣、背生鬼面的毒蛾,如潮水般向辛弃疾涌来。

“姑娘这是何意?”辛弃疾抱剑而立,衣袂在腥风中猎猎作响。

溪灵不答,玉指在笛孔间翻飞。笛声越发急促,那些毒虫竟在半空结成阵势:赤蝎为锋,毒蛛为翼,俨然一支训练有素的虫兵。

辛弃疾眼神一凝。他虽在《南疆志异》中读过蛊术记载,但亲眼见得万虫听令的场面,仍觉脊背发寒。忽见一道金光直扑面门——竟是条三寸金蛇!

“得罪了。”

衣衫翻卷间,辛弃疾并指如剑,地上枯枝应声入手。但见他身形如游龙戏水,枝梢点、挑、拨、扫,每一式都恰到好处地将毒虫震开,却不伤其性命。虫潮虽凶,竟不能近他三尺之内。

笛音骤然拔高,似要穿云裂石,就在万虫即将合围之际。

“唰!”

枯枝破空,笛声戛然而止。

溪灵只觉颈间一凉,垂眸看去,那支枯枝距自己咽喉不过发丝之距。

“你……”她额间沁出细密汗珠,笛子“当啷”落地。那些毒虫瞬间如潮水般退去,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晨雾未散,林间光影斑驳。辛弃疾望着眼前这个方才还杀气凛然,此刻却眼波盈盈的娆疆少女,心头蓦地一软。她纤细的脖颈上还留着枯枝抵过的红痕,银铃随着急促的呼吸叮咚作响,倒像只受了惊的小鹿。

“抱歉。”他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在下远赴娆疆,只为解惑,无意冒犯。”枯枝落地,惊起几只蛰伏的草虫。

正要离去,忽听身后银铃急响。溪灵三两步追上来,绣着蝶纹的裙角扫过沾露的草丛:“苗疆九峒十八寨,毒瘴遍地,蛊阵丛生,你一个人走不出三里就要喂了蛊虫!”她歪着头,发间银雀簪的细链晃出一道流光,“不如我带你?”

辛弃疾驻足转身:“萍水相逢,姑娘为何相助?”

“闷得慌呀!”溪灵足尖点地转了个圈,银铃串串脆响,“族里那些蛊虫我都玩腻了。”她忽然凑近,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你从中原来?听说那里有会吟诗的酒楼,能开满城的牡丹,是不是真的?”

辛弃疾不答,少女却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们这儿除了毒虫就是瘴气,哥哥还不许人出去……”她忽然压低声音,“我偷了他的玉牌才溜出来的。”

溪灵说着说着,仰头望着林间漏下的天光,眼中倒映着碎金般的晨曦。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腰间银链,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族里的老祭司说,中原的烟火能照亮整片夜空,像千万只火凤凰同时展翅……”

辛弃疾望着少女被晨光勾勒的侧脸,忽然想起临安元夜。那时满城灯火如昼,朱雀大街两侧的梧桐树上挂满琉璃灯盏,护城河里的画舫游过,会惊起一片浮动的光晕。而此刻娆疆潮湿的空气中,这个从未离开过深山的少女,正用贫瘠的词汇拼凑着她想象中的盛世繁华。

“还有上元节的走马灯,”溪灵突然转身,赤足踩在沾露的蕨草上,“听说上面的画儿会自己转动?”她比划着旋转的手势,腕间银镯叮咚相撞,“阿嬷说那是因为灯里住着会讲故事的精怪……”

辛弃疾的剑穗轻轻晃动。他想起去年在临安酒肆,邻桌的苗商操着生硬的官话说“娆疆三恨”——恨山高,恨瘴浓,最恨此生不见中原灯。当时只当是笑谈,如今看着少女发间随动作摇晃的银雀簪,忽然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