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 初世之安

　　渐渐地绯绝颜看懂了创世之神的真正用意，浊气生恶，是万恶之源，生灵为浊气所染必成祸患。开天辟地第一人，只是想创造一个清净安宁的世界，在不断完善世间的同时，还要反复和那些邪灵恶魔纠缠。

就算是在妘妱的回忆中，绯绝颜也看得出，创世之神越来越疲于奔命。在一群不知道未来如何的初出茅庐的神族之中，这种想法往往更受欢迎。

妘妱的表现不算完全同意，她自雾中而生，看过世间百态，觉得万物自生必然有他们存在的意义。有些生灵本就性质有异，所想所行皆只为了生存，难免粗暴混乱。妘妱为了这些弱小的群族创造了很多术法、咒术，希望能和所谓的正道避免冲突。然而终究是杯水车薪，创世之神的拥护者越来越多，妘妱渐渐觉得力不从心。有怜悯也有不服，妘妱往往能看到那些细小暗处，她并不畏惧黑暗。因为就算是神的身后也拖着漆黑的影子，世间何处能做到无尘无垢。

然而创世之神一边觉得疲惫，却一边陶醉于自己的战绩。世间确实如同他的设想，干净得近乎刺眼。而跟随创世之神的一众渐渐开始懈怠躺平在功劳簿上。人一闲下来，就开始琢磨身外之物了。

而在妘妱的记忆中，绯绝颜渐渐看懂，妘妱之所以还能揣着不情愿参与其中，是因为她暗地里，把一些她认为无辜的魔族妖魅被她用法力创造的结界封印了起来，其中就有披云神宫的始祖。

然而她保护起来的族群渐渐多起来，单靠法力是难以隐藏的，暗自择了一处荒寂之地，用法力创造了护灵塔，将妖族魔族一批一批地封印进去，渐渐地创造了一座空间无限的偃灵墟，这是她为这个空间取的名字，尽管这与她重视之人的观念相左，但是她仍然还是想按照自己的意志坚持一次，哪怕是错的。如果错了，那么一切后果都由她来承担，妘妱一直都这么打算。

绯绝颜这才明白，为什么现世里有这么多角落的微末与妘妱藕断丝连，暗地里发挥作用，倒是不枉云妱一番苦心，这批人果然知恩图报。

而那些渐渐没有仗打的自负神族们，沉溺在创世和安世的满足感里。渐渐开始了划分地盘，权利的暗流在看不见的地方汹涌着。而原本跟随着创世之神的一众人等，也渐渐开始分化了阵营，而这样的盛世，为了永享盛世，很多人谋求的东西越来越多。

这是创世之神始料未及的，他一再考虑的是如何创造一个完美的无浊之世，奈何有些污点原本就在事物的本质当中。这些因为混沌初开破境而生的后神们原本也不是完美无瑕。

妘妱虽然不同意创世之神的理念，却保持着对他本人的尊敬和思慕。一直追随其左右，而那人的心思却深如溺海，看不出多一分的情感。

妘妱在一众女神当中是翘楚，觊觎她的人渐渐按捺不住原本的体面，纠缠和绯言越来越多地滋扰着她。

绯绝颜笑笑，身为女子真是不论什么身份地位什么年代都会被那些心思比混沌还污的人物化。

妘妱开始倒也有神女风范，不置可否。后来发现把脸丢到九霄云外的人太多，就算是整天念安心咒眉毛也要抖一抖。

这事若是放在绯绝颜身上，那就来一个打一群，若有人还敢妄言心虚之类的，那就一并处置了，神凤族的羽镖肯定是要光顾一下的。那羽镖不是只刺痛一点皮肉，沾了羽镖的同时就知道什么叫蚀骨钻心之痛，非神凤族人收回，那羽镖会一直往皮肉深处钻。对绯绝颜来说，闲来无事练练身体也不错。

妘妱倒是心思缜密的很，根本不需要弄脏自己的手，略施小计挑拨离间，让他们内斗去。

创世之神似乎认为现世渐渐成为他想要的样子，渐渐消极巡查把大事交给他的左膀右臂还有那些争先恐后簇拥的人，从种种迹象来看他是真的无心权势。他开始醉心于书写种种修行的书籍，妘妱就那么默默地陪伴着。

他想要自己的典籍流传下去，妘妱就差遣那些小精小灵们用草木的经络混着月光丝织了些柔韧的软布纸来做书册。自己亲手一笔一划地誊抄他的字迹。外人看来这是个苦差事，纵然能有修习创世之神道法的机会，但是这份枯燥和劳累也不是常人能受，但是妘妱却甘之如饴。

因为从他们降世开始对于世间这个东西就没有什么概念，他们看着世间万物，草木生灵都由生死轮回，然而他们除了战中殒命的，大多数人命长得自己也不知道能活到何夕。

既然岁月无常，总要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

偶尔他也会累，停下来，眺望着净澈如镜的海面，素指端着妘妱温好的茶悠然地抿一抿。

为了赶走太过安静的无聊，妘妱用自己的发丝和千年若木做了一张琴，凭着自己的神思巧慧自创了很多曲子。

然而更多的时候，妘妱却鼓弄着他来弹琴。

东海之巅的云峰之上，俊逸的他泛着品色的手指在柔丝般的琴弦上像初绽的莲瓣，时而静缓，时而举时带风。

那琴声在他的加持下，缥缈迤逦，清音涤世，而妘妱雪青色的衣裙随着她的顿履柔腰盛开在云端的轻烟薄雾之中，似天边一朵遗落的末霞。

这样的日子里，妘妱显得很满足，尽管心底时常因为偃灵墟的波动而带着一丝不安和愧意。

他却看不懂她眼中的异色，只是以为大家都为了如今的太平牺牲了太多，许是累了吧。

那是本就是初世，本就没什么名分婚嫁的俗礼，喜欢就在一起，所以妘妱大概心中也是这般想，没可以地跟他说过什么要过什么。

然而神族当中一时间表面风光，暗地里勾心斗角。创世之神不是没有所察，然而他渐渐地根本顾不上这些。

初世完全依靠创世之神的灵力来维持平衡，若是此消彼长，大致灵力的损耗是不变的，然而羊群没了饿狼的索命追赶，疯长带来的是可怕的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