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魔道第一宗

　　“哐啷！”沉重的铁镣在青石板上拖曳出刺耳声响，如同一把生锈的锯子，在寂静的夜色中肆意切割着每一个人的神经。韩愈捏着赤色衣袖掩住口鼻，苍白的脸上浮起毫不掩饰的厌恶神色，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团令人作呕的秽物。他朝着远处那个佝偻的身影厉声呵斥，声音尖锐得如同夜枭的嘶鸣：“磨磨蹭蹭的，还不赶紧过来收拾！”那语调中充满了上位者的傲慢与不耐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王立缓缓转过身，仿佛一台生锈的古老机械，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关节的咔咔声。他脸上交错纵横的疤痕如扭曲的蜈蚣般盘踞，深深的沟壑里还残留着未愈的血痂，坑洼的皮肤下泛着诡异的青紫，像是被毒液浸泡过的腐肉。他浑身肌肉虬结，宛如盘根错节的古树根，破旧的道袍被撑得紧绷，布料上满是细密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在某个不经意的动作下爆裂开来。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木然扫过韩愈，像是两汪深不见底的死水，没有丝毫情感波动。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来，脚踝上的镣铐与地面不断碰撞，发出有节奏的闷响，每一声都像是死神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场地中回荡。

一具小小的尸体横陈在地上，不过十岁左右的模样。那稚嫩的脸上满是脓血，原本清秀的五官已经扭曲变形，肿胀的眼皮耷拉着，半遮住黯淡无光的眼珠。身上的伤口翻卷着，像是一张张狰狞的嘴，露出森森白骨，暗红色的血液早已凝固，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黑色。王立低头看了眼尸体衣襟上的编号“癸叁佰陆拾贰”，喉结艰难地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批新晋的童子资质太差，连赤血丹那可怕的毒性都承受不住，就这样如脆弱的烛火般香消玉殒。在魔云宗，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生命在这里如同路边的野草，一文不值，随时都可能被无情地践踏、收割。

“要是还活着，在天魁星上，这个年纪应该还在学堂里读书吧……”王立在心底默默想着，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遥远的过去。曾经的他，也是个怀揣梦想的少年，背着书包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脸上，温暖而美好。若不是为了救人被车撞成植物人，此刻的他，或许早已大学毕业，穿着笔挺的西装，在明亮的办公室里为未来拼搏，有着光明的未来。然而命运弄人，如今的他，却沦为了魔云宗最低贱的杂役，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每天与尸体、毒药为伴，如同行尸走肉。

他不再多想，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伸出如铁钳般粗壮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拎起尸体。那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如同一条条扭曲的小蛇，在皮肤下蠕动。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弥漫着浓烈血腥味的丹房走去。丹房的大门敞开着，里面蒸腾的热气裹挟着刺鼻的药味与血腥气扑面而来，仿佛是地狱的入口。在魔云宗，没有什么是会被浪费的，哪怕是这些死去的尸体，残留的药性可以提炼，骨灰也能成为药园的肥料。生命在这里，不过是一种可以被利用的资源，与地上的石头、山中的矿石并无二致。

待王立离开后，一个瘦高的赤衣弟子快步走来，脚步匆忙而急切。他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涂抹在脸上的油彩，虚假而又夸张，眼睛眯成一条缝，闪烁着讨好的光芒：“秦师兄，您看能不能把辛拾壹力童借我几天？”那语气中充满了谦卑，仿佛韩愈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而他只是卑微的乞怜者。

韩愈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仿佛看到了一只令人厌烦的苍蝇。这个柳十生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借人了，虽说每次都会送上一些草药作为报酬，但这些草药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在他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柳师弟，你不是还有三个力童吗？怎么，还不够用？”他的语气冷淡而疏离，带着质问的意味。

柳十生无奈地苦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与无奈。他摊开双手，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不瞒秦师兄，我那几个力童早就没了神智，如今就是用鞭子抽，他们都没什么反应，像几具行尸走肉。估计再过些日子，只能送去当药人了。整个魔云宗，也就秦师兄您的辛拾壹还能听懂人话，我这才厚着脸皮来求您。”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与恳求，希望能打动韩愈。

韩愈犹豫片刻，眼神中满是纠结。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警告：“借你可以，但必须完好无损地还回来，不准拿去试药。不然，就算是同乡，我也不会客气。”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在柳十生身上剜出几个洞来，要将他的心思看得透透彻彻。

“多谢秦师兄！您放心，我就是让他帮忙采采药，到时候采到的药，必定分您一份！”柳十生大喜过望，连连弯腰致谢，那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同为赤衣弟子，韩愈却隐隐有突破的迹象，一旦晋升为橙衣管事，那在魔云宗的地位可就天差地别了。柳十生心里盘算着，若是能和韩愈搞好关系，日后自己也能好过一些。在这魔云宗，底层弟子被当成药引随意丢弃的事情，实在是太常见了，他可不想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王立将尸体丢进锅炉后，炉膛内腾起一阵热浪，夹杂着焦糊的气味扑面而来。韩愈便吩咐道：“辛拾壹，跟着柳师兄去。”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感情，仿佛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王立抬眼瞥了柳十生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这人经常来借他，倒也算个“熟人”，但在这魔云宗，哪有什么真正的熟人，不过都是利益的纠葛罢了。他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默默跟在柳十生身后离去。在韩愈看来，力童本就是靠大量服食毒性极强的赤血丹造就的，虽然力大无穷，但大多精神失常、智力低下。像辛拾壹这样能听懂简单指令的，已经是极为难得，自然不能对他的礼数要求太多。

出了魔云宗，柳十生带着王立一路疾行，脚步匆匆，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两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一处荒僻的山谷。夜幕笼罩下，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嘶吼，那声音凄厉而恐怖，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恶鬼哀嚎，让人毛骨悚然。星光洒落，却也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区域，更添几分阴森之感。山谷中弥漫着一层薄雾，如同轻纱般笼罩着一切，隐隐约约能看到远处的山峰轮廓，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两人在山谷中七拐八绕，如同迷失在迷宫中的旅人。最后，在一处悬崖峭壁前停了下来。那悬崖高耸入云，陡峭的岩壁上布满了青苔和荆棘，仿佛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柳十生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育兽袋，那动作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他轻轻解开袋口的绳结，放出一只模样酷似大耗子的寻宝兽。这可是他花光积蓄，在黑市上从一个被追杀的卖家手中好不容易买下的宝贝。当时卖家急于逃命换钱，神色慌张，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他这才得以捡漏，换作平时，以他的财力，根本不敢想能拥有这样的奇物。

“辛拾壹，跟着它，把上面的药草采下来，完事了有赏！”柳十生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那光芒如同饿狼见到猎物时的眼神，炽热而又疯狂。上次寻宝兽找到的药草，让他的元气精纯了不少，若能经常如此，突破凝气期一层指日可待！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成为高手，在魔云宗呼风唤雨的场景。

很快，王立便来到一株药草旁。五颗金黄色的果子在风中轻轻摇晃，宛如五个金色的小灯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那香气清甜而浓郁，仿佛是世间最美味的蜜糖。然而，药草旁，一条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信子上的紫色毒液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如同晶莹的宝石，却充满致命的威胁。毒蛇的身体盘绕在药草根部，鳞片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三角形的脑袋高高昂起，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凶狠。

王立仿若未觉，眼神中没有一丝恐惧，仿佛面前的毒蛇只是一只无害的小虫子。一只手牢牢扣住崖壁，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另一只手径直伸向药草。毒蛇感受到挑衅，瞬间发动攻击，速度快如闪电，尖锐的毒牙狠狠刺入他的肌肉。可下一秒，毒蛇却浑身抽搐，身体剧烈地扭动着，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坠下悬崖。它的毒性，在王立体内日积月累的丹毒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就像是一滴清水融入了汹涌的大海，瞬间被吞噬。

王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坠落的毒蛇，张口便咬，牙齿如同锋利的匕首，轻松撕开蛇皮。三两口将其吞入腹中，咀嚼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味道不错，又能补补气血了。”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沙哑，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那清明如同黑暗中的一抹曙光，转瞬又恢复了之前的浑浊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