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蛟童异动

　　暮春的夜，带着几分未散的凉意。

我独坐在偏殿的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茶盏的边缘。盏中的龙井早已凉透，澄澈的茶汤上漂浮着几片舒展开的嫩叶，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距离发现密室已经过去整整七日，那些涌入脑海的记忆碎片却如同这茶盏中的叶片，时不时浮上心头，搅得我心神难安。

窗外，一弯新月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洒下清冷的光辉。池塘里的莲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幽香。更远处，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隐约可闻，如同大地沉稳的呼吸。

“还没睡？“

敖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润如玉，伴随着一阵清冽的莲香。我回头看去，他披着一件素白单衣，衣襟微微敞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乌黑的长发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松散地垂在肩头，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在想那幅画像。“我轻声道，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墙角的多宝阁。那里静静地躺着我们从密室带出的玉简，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蓝色光晕，如同深海中的夜明珠。

敖辰在我身旁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茶盏边缘。盏中的茶水立刻泛起细小的涟漪，水面上升起袅袅热气，茶叶重新舒展开来，散发出清新的香气。“父亲从未提起过这段往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我从未听过的困惑，“族中典籍也从未记载龙族与人鱼能够产生龙珠共鸣。“

我正欲回答，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嗒嗒“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叩击窗棂。我和敖辰同时转头，只见放置在窗台上的青玉灯微微晃动，灯中的小白蛟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用尾巴拍打着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比起七日前的虚影，此刻的小白蛟已经凝实了许多。银白色的鳞片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淡青色的鬃毛如同上好的丝绸，在水中轻轻飘动。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灵动的光芒，与当初白玉堂的眼神如出一辙。

“它似乎很焦躁。“我放下茶盏，起身走到窗前。小白蛟立刻游到靠近我的一侧，仰着小脑袋，发出细微的“吱吱“声，像是急切地想表达什么。

敖辰也跟了过来，眉头微蹙：“自从密室回来后，它就变得异常活跃。“他伸手轻触灯壁，指尖泛起淡淡的金光。小白蛟立刻游过来，将额头贴在相同的位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敖辰，像是在与他进行无声的交流。

就在这时，多宝阁上的玉简突然光芒大盛，投射出一幅虚幻的画面：一条体型巨大的白蛟在深海中游弋，身旁是一条威风凛凛的青龙。他们周围环绕着无数发光的水母，将幽暗的海底照得如同白昼。画面一闪即逝，但足以让我们认出那条青龙正是敖辰的父亲——敖晟。

“那是......“我惊讶地看向敖辰，发现他的金眸中满是震惊。

小白蛟突然剧烈地游动起来，灯焰随之暴涨，几乎舔舐到灯罩顶部。它的身体开始发光，银白的鳞片上浮现出与玉简上相似的古老符文，散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青玉灯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灯壁上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它在吸收玉简的能量！“敖辰迅速结印，一道金光从指尖流出，如同丝线般缠绕在青玉灯周围，形成了一个保护性的结界，“这样下去会撑破容器。“

我急忙从多宝阁上取下玉简，触手的瞬间，一股强大的意念如潮水般涌入脑海——那不是白玉堂的记忆，而是一个更加古老、更加沧桑的存在。恍惚间，我仿佛置身于海底深处，眼前是一座恢弘的水晶宫殿，殿中沉睡着一条巨大的白蛟。它的身躯如同雪山般巍峨，银白的鳞片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额头上嵌着一颗青色的龙鳞，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是白玉堂的父亲！“我惊呼出声，手中的玉简“啪“地落在地上，“它还活着，被封印在东海之渊！“

敖辰的金眸骤然收缩，瞳孔变成了一条细线：“三百年前失踪的白蛟王？“他快步走到我身边，弯腰拾起玉简，手指轻触其表面，共享着其中的信息。“难怪白玉堂会被敖夜利用......“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恍然，“他一直在寻找父亲的下落。“

小白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安静下来，将身体盘成一个小小的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玉简。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它眼角滑落，在灯焰中化作一颗小小的珍珠，发出清脆的“叮“声。

我小心地打开灯罩，将珍珠取出放在掌心。它出奇地冰凉，表面流转着奇异的光彩，时而蓝，时而白，像是封存着某个重要的记忆。更奇妙的是，当我凝视它时，耳边似乎响起了海浪的声音，还有某种古老而悠扬的吟唱。

“这是蛟族的记忆传承。“敖辰凝视着珍珠，声音低沉，“每一滴本命泪都承载着重要的记忆碎片。“

窗外，月亮不知何时被云层遮蔽，殿内的烛光也随之暗淡了几分。夜风渐强，吹得窗棂轻轻作响，带来远处海浪的咸腥气息。青玉灯的火焰渐渐恢复了平静，小白蛟蜷缩在灯芯旁，眼睛却依然紧盯着我手中的珍珠，目光中充满了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

“或许......“敖辰沉吟道，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黑沉沉的海面，“我们该去一趟东海。“

我握紧手中的珍珠，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古老力量：“去寻找白蛟王？“

敖辰点点头，月光重新穿透云层，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如果他还活着，或许能解开许多谜团。“他转身看向我，金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关于我父亲与人鱼族的往事，关于龙珠共鸣的秘密，甚至......关于噬灵教真正的目的。“

夜风轻轻吹动窗纱，带来远处海浪的声音。青玉灯的火焰微微摇曳，在墙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影子。小白蛟安静地沉入灯油中，只露出半个脑袋，眼睛依然望着我们，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我将珍珠收入一个锦囊，挂在腰间。手指拂过之处，锦囊散发出淡淡的凉意，像是深海的气息。“何时动身？“

“三日后。“敖辰走回案前，手指在茶盏上方轻轻一拂，凉透的茶水重新冒出热气，“等月圆之夜，潮水最低时，海底遗迹的入口才会显现。“

我端起茶盏，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茶香中，我仿佛嗅到了深海的味道，咸涩中带着几分神秘。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海底摇曳的水草。远处，海浪的声音似乎更近了，如同某种召唤。

这一夜，注定无眠。

翌日清晨，我早早起身，准备前往海边查探。推开殿门，发现庙前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香客。他们手持香烛，虔诚地跪拜，口中念念有词。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池塘的莲花上，映出绚丽的色彩。

老庙祝看见我，颤巍巍地走过来行礼：“龙女娘娘，今日有几位从东海来的渔民，说是有要事相求。“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三个皮肤黝黑的汉子站在人群外围，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他们穿着粗布短打，脚上的草鞋还沾着海沙，一看就是连夜赶路而来。

“带他们过来吧。“

三人被引到偏殿，一进门就跪倒在地。为首的汉子额头抵地，声音沙哑：“求龙女娘娘救命！我们村子近日遭了海难，已经有三条渔船没能回来。昨晚......昨晚我守夜时，看见海里冒出个巨大的黑影，像是......像是条大蛇......“

我心头一震，与站在屏风后的敖辰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微微颔首，示意我继续询问。

“具体在什么位置？“

“就在珊瑚礁往东三里处的海沟附近。“汉子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那地方向来平静，可最近突然变得凶险异常。海面上无缘无故会出现漩涡，水下还时常传来怪声，像是......像是有人在哭......“

我安抚了渔民几句，答应明日随他们前去查看。待他们走后，敖辰从屏风后转出，金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珊瑚礁往东三里......“他轻声道，“正是当年父亲与白蛟王经常会面的地方。“

我从腰间取下锦囊，珍珠在其中散发着微弱的凉意：“你觉得这两者有关联？“

“不是觉得。“敖辰望向窗外的海面，声音低沉，“是确定。白蛟王很可能正在苏醒，他的力量影响了那片海域。“

午后，我独自来到庙后的古井边。井水清澈见底，映出我模糊的倒影。自从上次事件后，这口井就被施加了多重封印，但今日，我似乎又感受到了某种微弱的波动。

“在想什么？“

敖辰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我回头看去，他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蓝色劲装，腰间系着一条银白色的丝绦，整个人显得挺拔如松。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在想这次东海之行。“我轻抚井沿，感受着石料冰凉的触感，“总觉得不会那么顺利。“

敖辰走到我身边，低头看向井水。我们的倒影在水中轻轻摇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带上青玉灯。“他突然说道，“白玉堂的魂魄可能会派上用场。“

我点点头，目光落在腰间的锦囊上。珍珠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发热，隔着布料传递着某种讯息。风停了，树梢的蝉鸣突然变得格外清晰，像是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旅程。

夕阳西沉时，我们回到殿内。青玉灯被小心地包裹在丝绸中，放在行囊最上层。小白蛟似乎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在灯油中不安地游动着，时不时用尾巴拍打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日一早就出发。“敖辰检查着行装，声音平静，“赶在正午前到达那片海域。“

我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渐渐染红的海平面。夕阳的余晖将云层染成了金红色，如同一片燃烧的火焰。海浪的声音随风传来，带着某种神秘的韵律，像是在诉说一个古老的秘密。

这一夜，月光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