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之
书名:悲镜传 分类:玄幻 作者:白心佑 更新时间:2025-04-15 03:10:31
行进多日,始终不见乐游回来。司徒慕远一开始还担心长孙恭宇起疑,但这位皑冬的老相国自从以皑冬全境为酬拜请乐游去救他的亲孙女之后,似乎就不再忧心忡忡,成日慢马轻车,也不多问。
慕远一早和乐游商量好,长孙恭宇老谋深算,献国一事不可轻信。现在大局未定,凤凰城内也不知是什么情形,还是先扣下敏兰稳住长孙恭宇比较好。
走着走着骑着马的长孙恭宇突然回头看着慕远,眼神带笑:“世子殿下怎么不走了?”
慕远不动声色:“马有些乏,稍歇歇脚。”
“长途跋涉,难免人困马乏。”长孙恭宇有意无意说道,“世子领兵从乌垣来,未得进城又行军数日,若是撞上了旁的人马,还有些凶险。”
“旁的人马?”慕远似懂非懂念叨了几遍,“哪有什么旁的人马?”
前方烟尘骤起,四面八方忽然就喊声大作,俨然是被围了。乌垣将士连日行军疲惫不堪,都是诚惶诚恐模样。
“老东西?你玩我?”慕远怒目相向,抽出弓箭就瞄准了长孙恭宇的头颅。
“世子慌什么?”长孙恭宇面不改色,“途中多少荒山野岭,若是你我猜忌,长孙府上养的刺客不少,何须等到今日?”
慕远一箭飞出,直取长孙恭宇背后出现的皑冬士兵,冲进来的士兵们一身银铠,像是冰山铁骑。
“我是皑冬相国,你们是谁的部下?”长孙恭宇大喝一声,举起了融雪权杖,四方风声一肃,喊杀声慢慢停下来。
从人群中走出年幼的佐卡伊莫王,穿着厚重的红色王袍,后摆都拖在了地上。
“原来是相国大人,还以为是乌垣趁乱进犯呢。”佐卡伊莫眼神闪烁,意有所指。
“王爷说笑。”长孙恭宇没给他好脸色,“凤凰城危,王爷带兵潜逃,又伏于此地,是在等冰帝陛下的死讯么?”
此话一出,空气冷得森寒,慕远还不习惯皑冬的天气,冻得直哆嗦。眼前佐卡伊莫王幼小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天真无邪,看着长孙恭宇的眼里已经溢出了杀意。但他只是拍了拍手,故作轻松地说:“相国还是牙尖嘴利,本王只是怕留在城中遭人陷害,毕竟皇兄的生死······”
说到这里佐卡伊莫叹了口气,幽幽地看着长孙恭宇:“毕竟皇兄的生死,自从凌霄战败,就已经不在他自己的手里。”
司徒慕远在旁听着心惊肉跳,这几乎是在明说冰帝已经不行了,权臣皇子各怀鬼胎,看来消息不假,凤凰城里已经乱了。
长孙恭宇观察了一眼慕远的反应,不自然地笑了笑,只道:“王爷说的哪里话,冰帝陛下寿与天齐,身负凝冰之术,谁能左右得了他?”
佐卡伊莫在这时露出了锋利的表情,像把淬毒的匕首:“【冰转之术】中的异样,相国可别说闻所未闻。”
“十四殿下自作主张,可与老臣毫无关系。”长孙恭宇很快明白过来,佐卡伊莫早已经看出了冰帝的异样,他们俩兄弟,远比看上去要亲近许多。在他幼小的心里恐怕早已认定冰帝自从【冰转之术】回到凤凰城就已经死了,他蛰伏于此,是要为兄报仇。
“有没有关系,得要十四来说。”佐卡伊莫号令手下上去将长孙恭宇和司徒慕远绑了下来,慕远从始至终一直观察着长孙恭宇的反应,看相国没有丝毫抵抗,他知道反抗也是徒劳。
乌垣麾下众人都被悉数拿下卸去衣甲剑戈,慕远最后被押走,他回头问了佐卡伊莫一句:“你要把我们送去见皑冬的十四皇子?”
佐卡伊莫年少气盛地笑了:“只抓到你们俩怎么够呢?要去见十四,不得把人先凑齐了?”
慕远不得要领,摇摇头看着前方的长孙恭宇,老头倒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嘴脸,他又想起老头刚说过的话。
“长孙府上养的刺客不少,何须等到今日?”
一路上老头只带了凤凰城的冰山铁骑宫卫,并无其他随从,难道刺客都潜伏在军队里?或者,老狐狸还留有后手?
慕远现在只希望乐游能早点回来,但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乌垣国土会因为他这次被俘而卷入战事。
佐卡伊莫将慕远和长孙恭宇关押在塔列摩,此地被誉为皑冬圣地,长年供奉着皑冬的历代冰帝和王侯。佐卡伊莫为自己的王兄在这里做了新的牌位,尽管还没有消息声称冰帝驾崩。
敬香之后佐卡伊莫会见了玄离。玄离从虚木赶来后与他商议许多,才在从凤凰城到灵渠的必经之路上抓住了长孙恭宇和司徒慕远。按照约定,乌垣衣甲装饰和长孙恭宇都交给玄离带走。对此佐卡伊莫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只是略有疑惑,都这个危急存亡的节点了,不去攻打灵渠边上的十四,抓他们干什么。
玄离不肯多说,但笑不语,佐卡伊莫也只能作罢。王兄子嗣众多,他唯独信得过看得起的也仅有玄离。他拥兵虽多,但并非精兵,更难以抵御炼野北越,深知要想救国,只能听玄离的。
“我这里的人,你要可以带走。”佐卡伊莫诚恳地说。
“不用了皇叔。”玄离起身告辞,“我接下来要去做的事,可不是人越多越好。”
夕允带着人手在外等候,看到玄离作别佐卡伊莫,她迎上来道:“殿下,接下来我们去哪?”
玄离安排了两人送长孙相国去虚木督军,尔后轻声对夕允说道:“我们要去做件大事,给白墨承来虚木增加一点阻碍。”
凌霄城内,白墨承终日饮酒作乐,与众将士围坐商讨不日进军凤凰城的宏伟计划。舞女成群,笙歌不断,百花翎在帐中一脸难掩的嫌恶。
直到那名探子回来飞报。
“什么?”白墨承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乌垣军一夜之间打下了哪?”
“复荣城!殿下。”那探子看起来吓破了胆,惊魂未定,“不知他们从哪里来的,城里忽然到处都是乌垣人,守城的北越军一夜之间被清干净了,为首一将杀得人仰马翻,于城中穿梭十余次。于正将军刚打算与他交手,就被他一箭射死在了城楼上,然后他们就往北边撤走了!”
“他是谁?”白墨承要气疯了。
“弯月银蛇弓,一箭破长虹。”百花翎似在调笑,只是不敢笑出来,“除了穿风箭士还有谁?”
言珏也在一旁问探子:“果真是银蛇弓么?”
“弓上银鳞闪烁,隐有蛇形,不会错的。”
言珏暗自若有所思,按理来说乌垣绝不会挑这个时候与北越为敌,北越要跟皑冬斗,乌垣支持还来不及。
“杀我北越将士,那就将他乌垣先灭了!”白墨承怒摔了酒杯,“此恨若泯,誓不为人!区区乌垣倚仗天险肆意妄为,我北越将士最善越岭,怕他虞渊?”
“此时北上攻乌垣实在得不偿失,时局骤变,稍有偏颇我们将再无机会踏进凤凰城!”言珏大喊。
狼骨也附和道:“风帝虽年迈体弱,其子尚有将才,一去恐怕旷日持久。炼野若先灭了皑冬,白老的仇就没地方报了。”
但白墨承一意孤行,声称复荣是回北越的退路,绝不能让乌垣践踏后毫无代价。若让风帝认为他白墨承无暇顾后,要紧时让他后院失火,将是最麻烦的事。
言珏气到拂袖而去,走到殿外遥看着凤凰城的方向,那方向星火点点,山水围绕,是这天地间最钟灵毓秀的所在。
百花翎的话在他耳边响起:“先生,要不我们弃了这个傻子,去炎帝那边如何?”
言珏想起那日在白府,他脱身去救那阿镜姑娘,却只发现石块和冰板。那簪子不在了,兴许是其他人救走了。
他就坐在冰板上看着泪河思索,白老死了他该何去何从。跟着白墨承造反?这孩子心气比实力大太多,早晚被他害死。但他不能选这个时候去见她,他还没有充分的准备。
言珏想过去投乌垣,可是风帝固步自封,恐怕难有机会能踏足凤凰城。他不想离她太远。
所以他还是去了北越,带着那群头脑发热又能征善战的北越人。白老的嫡系的确精锐,在他看来,即使面对冰山铁骑和烈山铁骑,也不落下风。他们拿下六郡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让言珏一度认为,可以借此先灭了皑冬,再入凤凰城。
现在看来还是不行,他绝不能跟着去打乌垣,那是条不归路。
白花翎不知何时悄无声息走到他旁边,言珏忽然回神发觉,有些不悦。
“若是劝我去炼野一事,就不必再提了。”
“先生说的哪里话?”白花翎笑得花枝乱颤,“那是弟弟希望我考验一下先生,毕竟兹事体大,先生若是走了,北越可就没希望了。”
言珏定定地看着白花翎,也看不出她说的是真是假。他心烦意乱无暇再想,转身就要走。白花翎连忙在他背后轻声喊道:
“先生可还记得晴雀?”
言珏突然站定。
“当日晴雀逃离白府,谁也不知去了哪里。”白花翎笑得很冷,“今日终于收到消息,她去了东阳府那边。东阳侯在战乱中成了皑冬的逃将,据说被小夜魔抓获,羁押在南郡,而其子东方策和晴雀都不知去向。”
“你想要我做什么?”言珏不喜欢她说话拐弯抹角的方式。
“我想要他们死。”白花翎用最甜美的笑容说着最阴狠的话,“若是东方策和晴雀死了,我送先生离开北越。据我猜测,将军此刻最想去的,应该是凤凰城吧?”
“晴雀是你亲妹妹!”言珏声色俱厉,“蛇蝎心肠,东阳侯衷心耿耿绝非逃将,该死的人是······”
言珏知道话出了口,在北越就已经待不下去了。
“先生离了我,可走不出北越军。”白花翎似乎不以为意,“弟弟心思沉,监视先生的人遍布北越,先生不肯去乌垣,就得听我的。”
乌垣·虞渊城
虞渊是传说中太阳落下的地方,而乌垣首都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得益于绕城一周的天堑,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在乌垣人心中是直通地府的黄泉之路,一旦收起裂缝上架设的水晶桥板,这道天堑将让所有来犯的敌人望而却步。
这也是为何乌垣是个人口和国土远小于炼野与皑冬的国家,却在两国相争的战火中存活下来。
乐游带着敏兰回到虞渊之后本打算再去找慕远,但却被告知北越来犯,乌垣巡军在燕胥岭一带碰巧撞上狼骨率领的北越先遣队,吃了很大的亏。
“父王呢?”乐游把敏兰塞给槐江,就去整军准备迎敌,忙不迭还问上庆忌一句。
“父王这次不知着了什么魔,听信谗言,领大军带着长留和不周统统去了龙息谷,说要一举拿下炼野。”庆忌从殿内转出来,此时整个乌垣其实是身为王储的他在主事,把这个白衣白面的书生少年忙得焦头烂额。
“父王素来保守,怎么会这么冒险?”乐游清点了一下剩下的兵马,才发觉事情的严重性,“龙息谷峡深林密,又湿热难当,据传有如龙一般的巨蟒栖息,若是有个万一,乌垣必然灭国。”
“我也是这么想,可父王就是不听。”庆忌无奈摊手,“乌垣现在国内几乎无可用的将领,据谍网探查,人马还不及北越一半。即便有虞渊,其他城池恐怕也保不住。”
“他们现在已经入谷了?”
“大军已近十日没了消息,生死不知。”
“真是疯了!”乐游眉头紧蹙,猛地锤了一下旁边的水晶柱子,天花板都跟着晃了晃。
“北越为何突然来袭?”敏兰在旁边忽然开口。
庆忌客气地回道:“逃回来的人说北越怒气冲冲,口口声声要报复荣之仇。我还以为乐游和慕远已经在帮皑冬攻向北越,遭到了报复。”
“我和慕远没能进凤凰城,本来也没打算要打北越地界。”乐游忽然有些沉默,将说未说之际还是搪塞过去,“现在当务之急是拦住北越,守军常年闲着早就没了斗志,若围住了虞渊,也吃不消。”
“北越人心不齐,乌合之众聚在一起只为报白老的仇。”敏兰看着乐游翻了个白眼,“不会跟乌垣纠缠太久。”
“报!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乐游今天听多了坏消息,不耐烦地对探子说:“讲!”
“炼野分兵了!炎帝携军返都,由大皇子宇文天权进军凤凰城!”
“而且刚收到消息,长孙羽之撤军,东阳侯败在小夜魔手里,沐王堡已经沦陷!”
“会出大事!”庆忌猛拍大腿,“父王若在龙息谷耽误这几日,出谷正好撞上炎帝和炼野大军!度谷不易,人疲马乏,要出事了!”
敏兰听到兄长撤军,心里阴云密布,忧郁如织。乐游看了看同样一脸担忧的槐江,对庆忌说:“我去追父王,让他们回来。你守住虞渊,必要的话,带槐江和这皑冬郡主躲到忘川去,务必等我和父王回来。”
乐游说完就要走,庆忌在他身后默默说了句:
“那要是父王不肯回来呢?”
乐游心烦意乱,似没有听见。他孤身一人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踏风而行直入龙息深谷。
敏兰这时才得空打量起这位乌垣王储,年轻而俊朗的庆忌双手捂额似乎很是头疼。槐江也神色黯然望着窗口外面,虞渊城里已经有人拖家带口准备出城逃亡。敏兰不禁会想,凤凰城内是否也是如此。
她得回去,她深爱的皑冬绝不能亡。
阿镜醒的时候,南塘坊的灯还亮着。辰又守在床前,黑眼圈很重,她忍着疲乏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说道:“你终于醒了,吓了大家一跳。”
“我睡了很久吗?”阿镜脑袋仍然很疼,不断闪回夜无郎系在她脖颈的丝线,她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受了伤,只朦胧记得受了伤的九殿下抱着她一路回来。“十三殿下和九殿下怎么样?”
“十三殿下还醒不了。【九寒时莴】的解药据说现在在十四殿下手里。”辰又凝望着血球出神,“八皇子逼宫杀死了冰后,公良允谋逆死在这南塘坊门口,十四殿下在灵渠宣布造反,现在领兵到达了虚木,他也知道没有解药,十三殿下恐怕撑不过几天了。”
“九殿下先去了虚木设防,然后听说小夜魔攻破了沐王堡,他率军赶过去试图稳住一再撤退的长孙羽之,夕允也随行。”
“我睡这些时日发生了这么多事。”阿镜突然有些哀伤,看得出宫内也有些萧条迹象,听上去战事更是吃紧,“南薰公主呢?”
“公主去了灵渠与十四皇子谈判。”辰又显然非常担心公主的安危,“十四皇子提出了难以接受的条件,用来交换【九寒时莴】的解药。”
灵渠·界桥
“十四,你应该明白,这绝不可能。”南薰眉头紧锁,看着久和带笑的双瞳,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
“这有什么?你想救十三,付出些许代价也是值当的。”慕容久和瞥了一眼南薰带来的人手,不屑地哼了一声,“不过是让你向九哥求救,令他折返凤凰城,守着你和十三岂不更好?这有何难?”
“玄离哥哥只要一退,小夜魔将直抵凤凰城下,皑冬就真的亡了,你心知肚明。”南薰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曾谦逊有礼的弟弟,“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对皑冬恨成这样?”
久和嘴角掠过一丝阴冷的笑容,他看了看别处懒得解释,只说:“南薰,你只需要知道,皑冬迟早是要亡的,乌垣已经进军焚河,搞不好炼野会给皑冬陪葬。玄离在虚木的布置虽然巧妙,也挡不住我手里的烈山铁骑多久。等到我踏平皑冬,说不定还可以留你和十三一命。”
“你和乌垣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南薰听出了话外之意,“难怪风帝这次如此激进,你怎么说服他的?”
“从我出生开始。”久和不愿多谈起身离开,甩下一句:“我只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不肯求援,我就把解药用【冰转之术】送去虞渊之下。”
南薰回城之后写了求援信,她明白别无选择。但同时她也假借焚河名义让信鸽寄了另一封信到沐王堡,希望小夜魔知道焚河的处境后会退兵。
但远在沐王堡的小夜魔收到信后只是轻蔑一笑,就将信纸随手扔进火炉。他收到的军令是一路东进直达凤凰,焚河的事与他无关,何况炎帝本人撤军回都,即便风帝真出了龙息谷,也没有大碍。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小夜魔敏锐地觉察到,凤凰城那边之所以会通知他焚河处境,必然是因为已经快撑不住。长孙羽之无心与他抗衡一再撤退势必也是因为凤凰那边出了状况。只要跟紧他的撤军,就能一举灭了皑冬。
“传令下去,”小夜魔露出狂放不羁的笑,舞着墨剑指着半空,“看紧皑冬驻军,他们撤半步我们追一步,这次要赶尽杀绝!”
在沐王堡回都的途中,玄离截住了长孙羽之。羽之的部队长途跋涉,劳累不堪,他本人英气坚毅的脸上也露出疲态。
“长孙将军,军不能撤。”玄离先下马,手抚羽之座下马的辔头说,“我知道你心系相府上下安危,但沐王堡以来无险可守,将军若走,小夜魔必随至凤凰城,皑冬千年基业,就毁于此。”
“皑冬如今还不够乱?差一个小夜魔?”羽之没有什么好脸色,“八殿下、公良允叛乱被诛,十四殿下灵渠起兵,北越炼野旦夕将至,九殿下不守凤凰城,独独赶来劝我?莫不是爷爷与敏兰已经沦为阶下囚,殿下怕我也反了?”
“北越炼野自会退了,相国与郡主相安无事,将军放心。现如今唯独十四与小夜魔是心腹大患,十四那边以小十三性命要挟迫我回都,正是要小夜魔一路长驱直入。凤凰城防形同虚设,万不可让小夜魔趁虚而入!”
长孙羽之显然不信北越炼野会退兵,也不信长孙恭宇和敏兰无事,毕竟书信已经断了数日。他眼角一抹,已有轻蔑之意,手握寒狼银枪,只道:“皑冬将破,冰帝现在何处?若是冰帝已死,羽之不必对你九殿下效忠,若是冰帝还活着,皑冬至此,他也该出来主持局面不是!”
双方剑拔弩张,玄离轻骑而来,身边不足三十人,长孙羽之虽沿路战败,仍有两万余众。
“咳咳。”
三十多人的队伍中传来一阵老者的咳嗽,随着冰山铁骑列阵摆开,显出一辆简陋的马车。
长孙羽之显然意识到了里面坐着的是谁,赶忙下马跪拜。
“陛下!”
冰帝掀开马车的帘子,露出憔悴的面容,消失在皑冬视野里的短短这些日子,他仿佛老了十岁。
“长孙将军,小夜魔随你而来,对皑冬是个隐患。”
“可是陛下······”
冰帝伸出手掌示意他不必再多说,夹杂着咳嗽冷冷说道:“相国和郡主自有人照看,将军若是执意因私废公,他们才会替将军先赴死。”
羽之沉默不应,玄离又道:“将军勿忧,玄离答应将军,小夜魔不入凤凰城,相国和郡主必将毫发无伤。将军只需挡住小夜魔十日,待炼野退兵,我送将军与他们团聚。”
闻言,羽之也只好长叹一声,领上寒冷的野兽毛发让他的脸色添了几分阴冷。如今军心动荡,但仅十日为限,应该能抵挡得住。行过了大礼,他领军转头,去再战小夜魔。
在他走远后,“冰帝”撕下紧贴皮肤的面具,夕允盘起的长发散落下来,她的脸颊都有些红。
“他看出来了吗?”夕允似乎觉得羽之的反应有些勉强。
“将信将疑。”玄离也知道瞒不了多久,但现在需要有人挡住小夜魔一些时日,皑冬已经快无将可用。他必须回凤凰城,十四恐怕还有后手。
“我们回去。”玄离坚定地看着神色紧张的夕允,轻轻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灵渠。
宇文天权比炎帝更加心狠,昼夜不停急行军,很快就到了尚未完工的灵渠边。十四皇子慕容久和亲自接见了这位炼野的大皇子。
“宇文将军,我们上次合作,废了冰帝,你们也拿下了凌霄城。”到了久和的地盘,他一改当日的谦卑,居高临下看着城楼底下的天权,有些惆怅地说,“可我非但没捞着什么好,将军还在我这里埋了雷,这可不太友好。”
“知道就好。”天权不想多话,见久和没有开门放行的意思,他催动埋下的火种,要立刻就把久和烧成灰烬。
可是这火种却迟迟无法被天权催动,这让天权皱了皱眉,握着拳冷哼一声。
“将军也别动气,”久和轻蔑摆手,“这【九寒时莴】真是个好东西,配上解药,堪称百毒不侵。”
“白花翎那个毒妇,还想把本皇子变成傻子,也不想想是因为谁她才活到今日,”久和此时心情无比畅快,大笑着对楼下的宇文天权聊着闲天,“将军有所不知,我来此地后便下令日夜赶工,如今灵渠已然不可轻越,无论北越还是炼野,没有我慕容久和点头,谁都入不了凤凰城。”
天权抬头盯着久和看了好一阵,眼里杀意渐浓。这人反复无常,天权早已有心把他除掉,只是在此地开战,势必又旷日持久,只怕辜负了父王的意思。
“所以天权将军,谁在高楼上坐着,谁才有资格说话,不是么。”久和托着腮帮子用手指轻点,又道,“我倒是也可以让将军过去,像之前约好的一样,毕竟我留了一个缺口,可以让将军绕过灵渠。”
天权手里已经握得咯咯地响,仍回道:“条件。”
“我要将军这随军所带的全部彩融石。”久和自信地挺直了脊梁,“还要一封带有炼野印记的空白密信。”
“你要来做什么?”
“将军不必多问,”久和转身就走,抛下一句:“东西送进城内,我自来迎将军过灵渠。”
天权恨得牙痒痒,下令给随从:“给小夜魔传信,这是最后一封军令,速进凤凰城,确保斩杀冰帝,找到王姬。此后所有信件,都不可信。”
沐王堡。
小夜魔咀嚼着快腐烂的蜜瓜,只尝了一口就丢到一边。没想到长孙羽之去而复返,倒杀得急行军的他有些措手不及。这个长孙家的老成少年还算得上用兵翘楚,不占天时地利,却又以野营拦住他,现在看来没有个十日八日,还真进不了皑冬都城。
“这几日信件又多,还真是不胜其扰。”小夜魔用指节敲着桌案,上面摆放着沐王堡的军阵图,现在周围都被标上了炼野的红色,前路上只有长孙羽之一支军队还显示着微弱的蓝。
“其实他兵力不多,要绕开他也不算难事。”小夜魔用手指比划着一道弧线,但这道弧会撞到临涯,也就是佐卡伊莫王目前驻扎的城邦。小夜魔也不太情愿在这个节点多生事端。
“所以你看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呢?”小夜魔看似虚心地向桌案对面的银发将军请教道,“东阳侯,东方冕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