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枸杞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小满就带着小星往后山跑。小狗的伤腿已经好多了，跑起来像道黄色的闪电，时不时回头等等小主人。

“慢点儿！“小满气喘吁吁地追着，红头绳早就跑散了，两条小辫子像欢快的羊角辫一翘一翘的。她手里攥着个破布口袋，是昨晚趁奶奶不注意从针线筐里顺出来的。

山坳里的枸杞苗比前几天又长高了些，嫩绿的叶子挂着露珠，在朝阳下闪闪发亮。小满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扒开杂草，突然“哎呀“一声。

“小星！快来瞧！“她指着泥土里半埋着的一个铁皮盒子，上面的红漆已经斑驳脱落，但还能看清印着“为人民服务“几个字。

小狗凑过来嗅了嗅，突然打了个喷嚏，逗得小满咯咯笑。她用小树枝撬开生锈的盒盖，里面竟整整齐齐码着十几粒种子，黑亮黑亮的，像缩小版的煤球。

“这是啥呀？“小满捏起一粒对着阳光看，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咳嗽声。回头一看，是村里的五保户张老汉，正拄着拐棍站在坡上。

“小丫头，动不得！“张老汉急得直跺拐棍，“那是前些年农科站试验的枸杞种，金贵着呢！“

小满吓得一哆嗦，种子撒了一地。张老汉颤巍巍地走过来，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怪了，这试验田荒了七八年，怎么又长出来了？“

原来这片山坳曾经是农科站的试验田，后来运动来了就荒废了。小满听得半懂不懂，但记住了张老汉说的“这枸杞能卖大价钱“。

中午吃饭时，小满憋不住把发现告诉了父亲。林建国听完，筷子“啪“地掉在桌上：“当真？张老汉真说那是良种枸杞？“

“嗯！“小满用力点头，米粒粘在嘴角都顾不上擦，“张爷爷还说，要是种好了，一斤能卖三块多呢！“

王秀芹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比鸡蛋值钱多了！林建国饭都顾不上吃完，拉着小满就往山上跑。

夕阳西下时，林家召开家庭会议。小满坐在门槛上，晃着两条小短腿，听大人们商量怎么打理这片枸杞地。

“得先除草。“爷爷抽着旱烟说。

“要施肥。“父亲补充道。

“还得防野兔。“母亲忧心忡忡。

小满突然举手：“让小星看地！“蹲在脚边的小狗适时地“汪“了一声，逗得全家都笑了。

第二天天刚亮，小满就带着小星上山了。她腰间别着爷爷给做的小锄头，哼着跑调的儿歌，活像个小农民。张老汉居然早就等在枸杞地边，手里还拿着本发黄的笔记本。

“丫头，这个给你。“老人递过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着枸杞的种植方法，“我老了，种不动了，你们家要好好侍弄这块地。“

小满郑重地接过本子，虽然她还不认识几个字，但觉得这本子沉甸甸的，像揣着个宝贝。

日子一天天过去，枸杞苗在小满一家的照料下茁壮成长。小满每天都要跑去数叶子，还给每株苗都起了名字：“胖墩“、“小辫儿“、“跳跳“......

转眼到了六月，第一茬枸杞红了。小满蹲在地里，小心翼翼地摘下一颗红宝石般的果实，阳光透过果皮，在她手心投下点点金斑。

“爹！娘！快来看！“她的喊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枸杞红啦！“

那天晚上，全家人围坐在油灯下分拣枸杞。小满负责把最好的果子挑出来装进铁皮盒里——这是要送给张老汉的。她偷偷往盒底塞了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谢谢“，还是姐姐小禾握着她的手教的。

第二天，当供销社的采购员给出四块钱一斤的高价时，林建国的手都在发抖。小满躲在父亲身后，看着那张崭新的“大团结“钞票，突然觉得，这片长着红果果的山坳，或许真的藏着让全家过上好日子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