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香坞志异：妖市拆劫录

　　霜降前三日，千年狐妖阿漫正教小狸奴们调制「祁门灵露」。琉璃柜台映着月光，磨盘上的灵豆还泛着新收的桂花香，忽有北风卷着狼毛掠过檐角——她不知道，这缕腥风，正掀开妖市西街最荒诞的一夜。

别史氏踩着五更露水进巷时，眼前景象堪比黑山老妖过境。雕着「漫香坞」的楠木匾额斜插在碎瓦堆里，煮灵露的青铜鼎不翼而飞，连供在财位的三足金蟾都被砸成十八瓣。最荒唐的是，满墙「妖市诚信商户」的告示被涂成大花脸，歪扭狼毫写着「欠债遁走」，墨迹里还粘着半片熊毛。

「好个卸磨杀狐。」别史氏踢开脚边翻倒的石磨，契约司特有的墨香混着血腥味在舌尖漫开，「昨夜卯时还托小狸送我两罐灵露，如今倒要我来替你收尸？」

阿漫从瓦砾堆里扒拉出半片完好的琉璃瓦，九条尾巴气得直打颤：「别氏先生可曾见过这般明火执仗的山精？酉时打烊前还替黑熊精打包了三壶灵椰奶，子时就听见房顶响——」她指向被刨开的地基，「三百年攒的灵玉髓全被刨了，连收银匣里给小狸们的压岁钱碎灵石都没剩！」

别史氏蹲下身，指尖抚过墙根未干的狼藉。作为妖市最有名的刀笔吏，他见过太多契约撕毁的戏码，但像这般连招呼都不打的强拆，倒像是青丘那帮镀金狐狸的做派：「十年契还剩五载吧？我记得你连疫情时灵蝶商盟的月例都没欠过。」

「正是！」阿漫突然拔高声音，惊飞了梁上几只蝙蝠，「那年雪灾，灵蝶商盟说要共渡难关，我变卖家传玉簪凑了八百灵玉缴月例。如今倒好，说什么『九霄灵墟要连片起建』，派几个熊妖守着巷子就叫『友好协商』？」

街角传来Heavy的脚步声，三个熊妖晃着铁爪闯入，腰间令牌刻着青丘特有的云纹。为首的熊妖扫了眼阿漫，熊掌拍得碎砖飞溅：「哪来的野狐？这地界儿今起归青丘大人，再啰嗦连尾巴毛都给你薅去！」

别史氏不动声色地挡在阿漫身前，契约卷在指间泛起微光：「在下契约司别史氏，烦请出示拆契文书。」

熊妖们对视一眼，爪上铁环咯咯作响。他们自然知道契约司的刀笔吏惹不得，却仗着青丘势大硬着头皮：「文书？青丘大人的口谕就是文书！这西街要建九霄灵墟，管你什么十年契——」他忽然瞥见阿漫脚下的琉璃瓦，「识相的赶紧搬，否则连你这帮小狸奴都丢去乱葬岗！」

阿漫忽然冷笑，尾巴卷起半块断梁：「五百年前白浅上神都没这么霸道，你们倒学起人间的『光速拆店』了？我这铺子2021年开灵，熬过雪灾、挺过妖潮，如今生意刚好些，就嫌我们挡了贵人大道？」

「2021年？」熊妖挠了挠头，显然听不懂妖历之外的年份，「少废话！明日巳时前不搬，连地基都给你刨了喂狼！」说罢甩着尾巴扬长而去，铁爪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别史氏望着熊妖背影，忽然轻笑：「知道他们为何连夜拆店、涂你告示么？」他指尖划过「欠债遁走」四个大字，墨香里混着明显的胁迫咒，「怕你喊冤，怕其他灵商寒心，更怕——」他压低声音，「怕妖市律例上那行『契约不可轻毁』的天规。」

阿漫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彩鳞阁的蛇妖老板娘哭着贱卖珍珠簪，说「贵人要收地」；半月前，七银坊的银狼掌柜扛着铺盖去北境当镖师，说「小本灵商熬不过新贵」。此刻踩在碎瓦上，她忽然觉得脚底的灵玉髓碎渣，硌得像是妖市心口的血痂。

「写状纸吧。」她忽然把琉璃瓦塞进别史氏手里，眼中泛起水光却咬着牙笑，「就说妖商阿漫，状告青丘势力毁契灭铺，夺我三百年心血，断小狸奴生路。」

别史氏展开契约卷，笔尖悬在半空忽然顿住：「你该知道，青丘的契约金库里，躺着半座妖山的地契——」

「那又如何？」阿漫甩尾扫开瓦砾，露出底下未被刨走的「诚信」二字刻痕，「难道妖市的规矩，真要让给铜臭熏天的新贵？我偏要让全妖市看看，他们拆得掉我的铺子，拆不掉这『契约』二字！」

巷口忽然传来狼嚎，青丘灵旗的幽光染红半边天。别史氏飞快写完状纸，塞给阿漫一枚传音符：「去城东找老龟公，他那有当年灵蝶商盟的共渡契约。记住，别硬——」

「放心。」阿漫忽然变回原形，雪白狐爪踩在「欠债遁走」的涂鸦上，「我虽是狐妖，却记得妖市开埠时，第一块界石上刻的不是灵石，是『有契必守』。」

当第一缕晨曦照亮西街时，漫香坞的废墟上多了张告示，用狐血写着：「妖商阿漫，明日卯时起，在妖市议灵殿摆下『灵露讼茶』，恳请各位灵商共鉴契约公道。」字迹未干，已有小狸奴们捧着残壶，在断梁下支起新的磨盘——他们不知道，这壶混着血与泪的灵露，正滴在妖市最坚硬的那块「规矩」石上，渐渐洇出裂缝。

而在九霄灵墟的朱漆大门后，某位青丘大人正对着契约司的传票皱眉，掌心还攥着张泛黄的「共渡契约」，落款处「灵蝶商盟」的印泥，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刺眼。

（未完待续）

【免责声明】本文为架空奇幻创作，所有角色、地名及事件均属虚构，与现实世界无关。文中对契约精神的探讨仅为剧情需要，不涉及任何现实映射。如有雷同，纯属妖市巧合。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