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银河核心，至高银河圣殿内。

随着银河之主手中的白子落下，在黑子阵中撕开一道裂隙，困毙的局势突然有了一线生机，一场本应溃败的棋局瞬间被盘活了。

诸葛迟疑了片刻，将手里的棋子提到一旁，随后起身，向对面的女性作了一揖。

“先生还没输呢。”银河仍然紧盯着棋盘。虽然诸葛的攻势被自己短暂化解，但数目仍然领先。

“阁下既定胜机，想必胸中已有破敌之策，”诸葛拱手，“时虽尚早，然不我待，望阁下速决之。”

银河似笑非笑，手臂挥过桌面，棋盘渐渐隐去。

“这样一来，老师比分就反超了。”时刻关注这场博弈的小熊座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们下了多久了？”天龙座好奇的问。

“记不清了，”大熊座打了个哈哈，“话说你怎么突然来了？你的辉煌城不管了吗？”

“我倒是希望待在辉煌城里，但那个……”天龙座转身昂首，目视天际之外的黯星群，“可不允许我躲起来。”

“难得见你有认真的时候。”仙王座和仙后座朝他们走了过来。

“我已经安排好自己的身后事啦，包括辉煌城下一任城主的人选……”

“说什么呢你，”大熊座用胳膊撞了他一下，“有老师在，我们怎么可能输给那些入侵者？”

“你们安静一下！”

一个空灵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交谈，一只长角的白毛小兽坐在一把剑上，慢悠悠地飞进来。

“白泽，你回来啦。”仙后座率先迎上去。

“老远就听见你们在吵吵闹闹，主人都不担心，你们还担心什么？”小兽从剑上跳下，化身成伶俐的少女模样，来到石阶下方，“主人，我回来了。”

“我要的东西带回来了吗？”银河问。

“嗯……”白泽正要应答，却瞥见棋盘对面的诸葛也在看着她。

“诸葛先生是自己人。”

“嗯，好。”白泽从腰间取下一个袋子，“按照您的吩咐，我把这些东西带回来了。”

银河轻轻招手，袋子便飞到了银河手里。

“诸葛先生智慧过人，可猜到袋子里是什么？”银河突然问。

“和阁下的作战计划有关？”诸葛问。

银河点头。

“想必是情报或者致胜的法宝，前者可能性更大。”

白泽的神情有些迷惑，因为硬要说诸葛的两个答案都正确。

“老师，袋子里是什么啊？”大熊座问。

银河将手伸进袋子里，拿出一些五颜六色的石头。

“这些石头就是愚者放出的陨石素体，我自己也吸收了一颗，另外……”石头上的怪异文字此时正发着光，但其往外传递的信息均被银河的力量牢牢束缚住。只见银河高高举起石头，朝着天穹喊道：“我知道你也在看！”

零阶统御殿堂内。

随着银河的高呼，小女孩顿时心神不宁起来。

“欧尼酱！”她看向一旁的黄色鸭子，“我们好像被她发现了。”

“也正常，基因锁开启在二十阶以上的生物哪有那么简单的？何况我们之间的直接距离并不远。”世界倒像是看破了一切，“依我看，我们的一举一动恐怕早就在她的监视之内了。”

一旁的厄瑞玻斯听到这话，似乎想起来了什么。

【“此星象乃崩离之兆，恐有邪魔将要出世，吾于方才已演算万千斗数，邪魔地处九曜之阙，罗睺以西，计都以北。”】

怪不得，原来银河之主已经计算好了……一抹凉意爬上他的后背，和银河之主相比，穷穷和世界的手段还是太简单了。

“我现在好奇，我们想要和谈的想法，她是不是也已经知道了呢？”

“她还把我散发出去的陨石素体都收走了，”穷穷有些纠结，“她好像准备把我们困在这里。”

陨石素体是愚者收集柱内宇宙情报的主要手段，愚者和世界在光临之前，向柱内宇宙发射了众多陨石素体，用于收集情报，以及培养自己的势力。

另外，这玩意儿放射出的能量干扰是导致奥拉星防卫系统瘫痪的元凶。

“等一下，”厄瑞玻斯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你是说，银河之主在一瞬间就把你往这个宇宙散布的陨石素体全部收走了？”

“不是一瞬间，陨石素体与我之间的联系在进入这个宇宙后一直断断续续的，直到刚才我才确定它们现在在银河之主那里。”

也就是说，其实整个柱内宇宙都在银河之主的监视范围内……厄瑞玻斯在心里想到。

“小孩，你又想到了什么？”世界问。

“我在想，要怎么阻止战争发生。”

他不清楚世界和愚者生活的那个宇宙是什么样的，但他清楚自己的宇宙曾经发生的事情，所有的和谈都建立在战争的胜利或阶段性胜利之后。所以即便要和谈，战争也在所难免。

所以他必须赶在战争发生之前行动，但他的时间已经没有了。

“轰隆隆——”一阵雷鸣在众人头顶响起。

“这里连云彩都没有，怎么还打雷了？”殿堂外，巡逻的战车仰起头，望向星空。

“这动静不是雷声，是有人在攻击堡垒的屏障。”一个红发的俏皮女孩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的身边，“出去看一下吧。”

“战车，魔术师，你们站住！”一个威严的声音自殿内传来。

“王。”两人同时回头。

愚者缓步迈下石阶，走向两人。紧跟在后方的则是厄瑞玻斯和世界。

“从银河核心到这里要经过庞大的黯星群，银河之主的动作未免太快了。”

厄瑞玻斯喃喃自语，紧接着他又想到了诸葛，后者拖住了银河之主不少时间，不然战争应该发生的更快，反观愚者这一边，几乎没来得及做任何准备。

“小孩，你怎么看？”世界变成成年男性的模样，走在厄瑞玻斯一侧，仿佛要面对战争的人是厄瑞波斯而不是他，“你说她突然到访这里，是要干嘛？”

“要揍你们。”

“说话真直接啊，”世界不紧不慢，“说不定她是见过本大爷战斗的英勇身姿，经过长时间的内心挣扎，终于决定向本大爷表达真心……”

“我怎么记得你上次被虹……”

“好了，那次的确是我轻敌了，以后别提这件事。”世界说着突然抓住厄瑞玻斯的衣服，把他提到自己面前。

“你要干嘛？”男孩斜眼看着他，世界使用的力气不重，但被衣服勒着终归是有些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提个醒，”世界放下厄瑞玻斯，接着补充道，“下不为例。”

“我知道你要干嘛，”厄瑞玻斯突然说，“你怀疑是我将你们的情报传递给银河之主的，对不对？”

“可是呢，你刚才并没有在我的身上发现银河之主留下的监听器之类的东西。”

世界嘴角一抽。

“你生气了吗？”

“不生气，”男孩摇了摇头，“倒是你，应该早些怀疑我才对。像你和穷穷这样后知后觉，哪怕在能力上和银河之主不相上下，也绝对不会是银河之主的对手。”

说话真直接啊……世界在心里把刚才的感叹重复了一遍。

——————

“姐姐，姐姐？你醒了吗？”

女人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她好像听到女孩在叫她。

“星？”她活动了一下四肢，朝四周望了望，“我们这是在哪？”

“先生成功打开了空间隧道，我们回来了。”女孩高兴地说。

记忆一点一点的拼凑，她也想起来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两人在星的保护下一同进入了空间隧道，然后自己突然就晕了过去。

等她睁开眼睛，自己便躺在了这里。这里似乎是一块较为平坦的陨石，星制造了一面屏障用于储纳氧气。

“说起来这个，臭男人他人呢？”

“先生的情况不太好，”星指着远处另一座屏障，“回到这个宇宙之后，他身上的罪火就不受控制的变旺了，我只能把他隔离起来。”

“星儿，你干的好。”女人夸赞道。

“姐姐，我们现在去哪？直接回奥拉星吗？”

男人虽然是受害者，可他身上携带的罪火是非常危险的东西，绝对不能让他直接回奥拉星。

“不，我们先去银河核心吧。”女人说，“让以撒把他身上的罪火收回去。”

“好。”女孩点了点头。

另一边，男人仰视着面前这片熟悉的星空，心里不免有些激动。

明明这趟混沌之旅只持续了短短几天的时光，却像是分别了数十年。

等回到奥拉星了，他一定要给老麦写申请书，让自己去六芒星系度个假，去美食之星把好吃的都吃一遍，去魔术之星看表演，去……他举起手臂上的利爪，血脉里流淌着漆黑的火焰，疼痛感炽热钻心。

差点忘记了，在罪火的问题得到妥善解决之前，自己哪也不应该去。

他尝试着像在混沌中那样控制罪火，可回到这个宇宙，罪火便迅速膨胀起来，隐约有脱离他掌握的势态。混沌是一片荒芜之地，而这里不是，宇宙间蓬勃的生机能量吸引着罪火，去将它们燃烧殆尽。

“拴不住的疯狗，和以撒一个德行……”他喃喃着，心里又想到了魔神王，“对了，我当时是怎么说服他暂时合作的来着……”

男人努力回忆着，自己是如何从混沌中活下来，如何扛住了混沌和罪火的双重侵蚀，如何被以撒用长刀穿透胸膛……可那段经历就像一场梦一样，从来没有真实发生过，唯有自己身体里的罪火真真切切。

莫非罪火能影响人的记忆？他不知道，但凡接触过罪火的普通人，就连活下来也是一种奢望。

“先生。”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边。

“星，怎么样，蠢……翎羽她醒了吗！”

“嗯。”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后在男人身边坐下。

“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吧，罪火会烧到你的。”

“没关系，”黑色的火焰朝着女孩的位置蔓延过去，缓慢爬上她的衣服，“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喂……”男人艰难地翻了个身，他朝女孩伸出手指，试图把罪火收回来，可不论怎么尝试，吸附在女孩身上的罪火都纹丝不动。

渐渐地，罪火爬上了星的脸颊。

“星——”

“呼——”星轻轻吹了一口气，那些罪火便像是触电了一样，迅速朝男人缩了回去。

男人愣住了。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一招好像是……

“在混沌里和那个冥界之神偷学了一手，它把你害的那么惨，我偷点它的东西不过分吧？”星露出狡黠的表情，她抱住双腿，把头贴在膝盖上，被罪火灼烧的皮肤也逐渐复原，“让我这样陪在先生身边，好么？”

“星，有时候我觉得，你比米迦勒还像天使。”

“谢谢。”女孩会心一笑，“先生愿意为全宇宙献身，先生才更像天使。”

“天使？”男人看着自己畸变的身体面露难色，“我不过是个被命运戏弄的倒霉蛋罢了，要做的事一个没做成，该做的事一个没做好。”

“别这么说，先生。”星安慰道，“因为你的失踪，我和姐姐，厄瑞波斯提前和愚者交流接触了，我们找到了能阻止战争发生的方法，虽然不一定成功，但是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

“战争……”男人好似想到了什么，“对了，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银河核心，”女孩说，“这是姐姐的想法，以撒现在在愚者那里，我们要让他把你身上的罪火收回去。而且厄瑞波斯现在也在那里，他是很厉害的医生，一定有办法让你恢复原样的。”

“是翎羽的想法吗？很好，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先生，你想做什么？”

“能帮我联系奥拉星吗？我的‘Hello’被混沌魔物吃掉了，有些事情，我要向司令官汇报。”

——————

奥拉星，指挥中心主舰。

“司令官阁下，有您的通讯邮件。”助手向麦哲伦招呼道。

因为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司令官麦哲伦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至今神经仍是紧绷着的。

“谁啊？”案桌前，麦哲伦放下手里的文件，揉了揉眼睛。

“署名是星际探员124720127，但是他使用的通讯频率并不是经过注册的星际探员专用频率。”助手说。

麦哲伦眼眶震动。

“邮件我已经替您检查过了，纯文字邮件，而且内容也是星际探员的常用格式，这封邮件的发送人应该是之前失联的探员124720127本人没错。”助手顿了顿，接着分析道，“我想他大概是自己的设备或‘Hello’损坏，借助了其他方法才和我们取得联系。”

“发给我。”麦哲伦吩咐道。

星际探员数量众多，但报告往往需要由指挥中心接收，极少会有人会将消息直接发送给司令官。

“数据接收完毕。”

“Hello”发出清晰的提示音，紧接着一块光屏出现在麦哲伦面前。

“司令官阁下，很高兴还能再次和您交流，我是凌云，星际探员编号124720127，因为出了一点差池，这封邮件是使用我朋友的‘Hello’连接探员专用频率发送的。”

“也许指挥中心已经知道了我失踪的事情，这件事请允许我在返回奥拉星之后再做汇报，现在眼下有更紧急的状况需要报告。”

他是在奥拉星失联的但此时人却不在奥拉星？麦哲伦心里冒出第一个问号。

“首先便是，魔神王以撒已经破除了混沌封印，回到了现宇宙，并且和黯星的入侵者达成同盟。”

“砰——”麦哲伦的手掌重重落在桌上，身体更是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整个舰仓内的所有工作人员一时都把目光投向了这里。

“抱……抱歉，”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随后向助手招呼道，“能帮我通知贝鲁特博士，骑士团长亚瑟，还有军需官亨特吗？让他们来传送核心集合。顺带，联系一下英雄王们。”

“司令官阁下，发生什么事了？”一位技术人员问道。

魔神大战的影响相当恶劣，以至于以撒留下的罪火只能通过使用奥拉之辉来进行存放。这个从复活到再次被封印只有短短几十分钟的魔神，用自己的压迫力给所有参加过那场战争的人带来了难以磨灭的绝望印象。

彼时的所有人都在庆幸。

“没什么，”麦哲伦收拾了一下情绪，他声音低沉，“只是收到了一些重要的情报。”

助手正要说些什么，但回应的只有司令官坚毅的目光。

“去吧。”

“嗯。”

助手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留下麦哲伦盯着那封邮件的光屏。他的眼神深邃，眉头紧锁，似乎在权衡每一个字的分量。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继续阅读下去。

“也许众神之间的战争即将发生，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达成最好的结果，但请司令官阁下也做好最坏的打算。”

“希望我们的努力都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