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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府惊变(1)

书名:阿娇,阿娇 分类:穿越 作者:作家LcyosO 更新时间:2025-03-30 23:4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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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透过茜纱窗,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菱花纹样,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阿娇的羊毫笔悬在《女戒》最后一页,墨汁在“行己有耻”的“耻”字上晕开一片乌云般的墨渍,将纸面浸透出深浅不一的纹理。

她恍惚觉得这几日的变故都像一场梦,仿佛自己仍是那个只需在闺阁习字绣花的二小姐,不必离府远行,不必与朝夕相处的五娘分离。

“阿娇!阿娇!”窗棂被轻轻叩响,陆泽民稚嫩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少年趴在窗外,发间沾着几片新摘的柳叶,鼻尖沁着细密的汗珠,在晨光中泛着晶莹的光泽。他手中翠绿的草编蝴蝶翅膀微微颤动,每一根草茎都精心编织,在阳光下透出翡翠般的光泽,翅膀边缘还缀着几颗晨露,随着他的动作滚落,在窗台上留下深色的圆点。

“我赢了东街所有的斗蛐蛐!”他献宝似的将草蝶递进来,袖口沾着泥土和青草汁液的痕迹,右手虎口处一道新鲜的划伤尚未结痂,显然是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阿娇接过草蝶,指尖触到湿润冰凉的草茎,闻到一股混合着青草香和少年身上特有的阳光气息。十四岁的她看着这个相识八年的玩伴,想起初见时的那个模样。

陆泽民突然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框上斑驳的红漆,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泥土:“听说你要去很远的地方。”

少年喉结滚动,声音里带着孩子气的执拗和不易察觉的哽咽:“你可不可以不要忘记我?我以后长大了就去找你。”

见阿娇失笑,他急急补充:“反正你不许忘记我!若是你忘记了,我就...我就再也不跟你玩了!”

阿娇将草蝶收入袖中,温声应下这个孩子气的约定,指腹不经意触到草蝶腹部一个小小的凸起——原来少年在里面藏了一颗小小的圆润的鹅卵石,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画着两个笑脸。

待陆泽民离去后,她把草蝶放进梨木衣箱,那抹鲜活的翠绿在一片素净衣物间格外醒目,像是灰暗世界里唯一一抹亮色。关上箱盖的刹那,铜锁发出“咔嗒”轻响,她仿佛也将往日的回忆一并封存,只余箱缝中隐约透出的淡淡青草香。

父亲这几日将她单独安置在西厢客房,连从小服侍她的小翠也不得靠近。房间里的熏香换成了陌生的沉水香,厚重的帷帐将阳光过滤成暗淡的琥珀色。

每日送来的饭食都用银针验过,连茶盏都是崭新的白瓷,再不是她惯用的那套绘着海棠花的青瓷。

直到第三日寅时,角门“吱呀”轻响,在寂静的黎明中格外刺耳。赵叔提着气死风灯,昏黄的光线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深深阴影,领着她穿过布满露水的石子小径来到府外。

一辆不起眼的灰色马车静静等候,车帘用粗麻布制成,车辕上缠着防滑的草绳,拉车的瘦马不安地刨着前蹄。父亲始终未曾露面,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赵叔塞来的荷包沉甸甸地压在手心,粗布面料上还带着老人掌心的温度,散发着铜钱与当归混杂的苦涩气味。

灰篷马车碾过青石板街,车辕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淹没在更夫沙哑的梆子声中。

阿娇掀开车帘回望,府门前那对石狮在晨雾中渐渐模糊,狮身上雨水冲刷出的纹路像是流淌的泪水。五娘布满老茧却温暖的手,小翠叽叽喳喳如雀儿般的笑声,陆泽民总是脏兮兮却明亮的笑脸,这些熟悉的面容在心头闪过,眼底悄然泛起湿意,一颗泪珠落在手背上,溅开成小小的水花。

三次换乘如走马灯般掠过。

第一辆青布小车的聋哑车夫比划着山势,粗糙的手指在空气中勾勒出陡峭的线条,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第二辆绸缎货车里,她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云锦堆中,华丽的布料上精致的缠枝花纹硌得脸颊生疼,每一次呼吸都吸入细小的纤维;

最后一次换乘时,鎏金车辕反射的刺目阳光让她本能地眯起眼睛,那上面精细的“周“字家徽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显然经常使用。

当她掀开第四辆马车的锦帘时,浓郁的龙涎香混合着某种甜腻的花香扑面而来,让她不由得屏住呼吸。

华服女子斜倚在锦绣堆中,眉间一点朱砂痣艳如鲜血,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她正用鎏金护甲拨弄鎏金香球里的灰烬,指甲上精致的缠枝花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一旁的老嬷嬷膝上横着乌木戒尺,深褐色的尺身上用朱砂密密麻麻刻着的蝇头小楷,在晃动中如同爬行的蚂蚁,细看却是严苛的宫规戒律,每一条后面都跟着恐怖的惩罚。

“验身。”

戒尺突然点在阿娇锁骨下方,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老妇人枯枝般的手指拨开她的衣领。

“每日用茉莉粉敷面三遍,主子的银耳羹不许碰。”

戒尺冰凉的触感顺着她的脊梁滑下,尺身上凸起的刻痕刮擦着单薄的衣衫,“宫里的杏仁酥要掰开验看,每月初七的安神汤必须喝尽。”

华服女子忽然轻笑,鎏金护甲挑起阿娇的下巴,尖锐的甲尖几乎要刺破皮肤。“别怕,从今往后你就是苏州织造周大人的侄女。”

她递来一盏琥珀色的蜜水,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滚落,在锦缎上留下深色的圆点,“记住,你堂姐周瑶在宫里正得盛宠。”

阿娇小口啜饮,蜜水里竟掺着桂花酿,甜中带着苦涩,就像她此刻复杂的心绪。车窗外暮色四合,远山的轮廓在渐暗的天光中模糊,像极了父亲书房里那扇《寒江独钓图》的屏风,只是少了屏角那处她儿时不小心碰出的裂痕。

突然,一支黑羽箭破空而至,“铮”地一声钉入车框,箭杆犹自震颤不止。箭尾的雕翎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光泽,剧烈抖动着发出“嗡嗡”的余响,那声音如同毒蜂振翅,听得人头皮发麻。

山道上的伏击来得猝不及防。阿娇还未来得及惊呼,头顶便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一只戴着赤铜护腕的手破顶而下,五指如铁钩般扣住她单薄的肩膀。那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透过粗布衣裳掐进皮肉里,硬生生将她向上提起。

“哗啦”一声,木制的顶棚被彻底破开,碎木屑纷纷扬扬洒落。

阿娇的眼前掠过一片如火的红纱,抬眼对上一双含着戏谑的凤眼。那女子戴着红色面纱,面纱下隐约可见朱唇微扬。“小妮子这么轻呢?”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

这声音让阿娇心头一震,让阿娇想到了在茶馆遇到的那位红衣女子。

正恍惚间,阿娇突然感到小腿传来钻心剧痛。低头看去,一只青筋暴突的枯手如铁钳般死死扣住她的脚踝,指甲已经掐进皮肉,渗出点点血珠。顺着那只手望去,老嬷嬷半个身子探出残破的车厢,灰白鬓发散乱,浑浊的眼中迸出骇人的凶光。

红衣女子垂眸瞥去,红纱下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老婢,你还活着呢?给人家当狗腿子还没当完呢?”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无礼小儿,还不放开她!”老嬷嬷嘶声怒吼,枯瘦的手臂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道。阿娇只觉身体被两股蛮力撕扯,肩头的布料发出“刺啦”的撕裂声,腿骨更是传来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剧痛如潮水般漫上脊背,眼前一阵阵发黑。

就在意识即将涣散的刹那,远处突然传来“咻”的破空声。一枚玄铁棋子裹挟劲风呼啸而至,“噗”地穿透老嬷嬷的手掌!碎骨声中,鲜血如红梅般溅在残破的车帘上。红衣女子趁机发力,将阿娇往怀中一带,足尖在车辕轻点,红裙翻飞间已跃出十余丈,稳稳落在山坡上。

不受控制的马车一下子冲下山道,山风卷起车帘,隐约传来的金属碰撞声和马匹的嘶叫声,惊起几只夜栖的山鸟。而阿娇的衣箱箱盖震开的刹那,那枚草编蝴蝶被气流卷起,翠绿的翅膀在月光中划出一道青翠的弧线,腹部的鹅卵石坠得它旋转着下落,最终坠向无底的深渊。蝴蝶下落时,那颗鹅卵石从腹部脱落,在岩壁上碰撞出一声不起眼的清脆的声响。

夜风拂过,最后一缕尘烟终于散去。清冷的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将二人镀上一层银辉。红衣少女怀中的阿娇面色苍白如纸,唯有唇边一点朱砂痣还透着血色。少女腰间悬着的七枚银铃在月光下轻轻摇曳,每一枚铃身上都镌刻着细如发丝的古老符文,此刻正泛着幽蓝色的微光,如同夏夜里的萤火。

而红衣女子身前,一道素白身影静立如竹。正是之前凉亭对弈的陈月,她修长的手指自然垂落。

“哟,这位姑娘我见过的。“红衣少女忽然轻笑,腕间金铃脆响。她手中檀木折扇“唰”地展开,扇骨上“白月”二字在月华下流转着鎏金般的光泽。扇面绘着的千里江山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墨色山水竟似活了过来——远山含黛处有云气缭绕,近水微波间见鱼影穿梭。冰凉的扇骨轻轻托起阿娇的下巴,在肌肤上留下一道微凉的触感。

夜风拂过林梢,陈月素白的衣袂在月光下泛起涟漪般的微光。她目光沉静地望向不远处扶着伤臂的老嬷嬷,指尖一枚玄铁棋子无声转动。

“这位前辈,”陈月的声音清冷如泉,在寂静的山林间格外清晰,“晚辈二人奉白月教主之命,特来护持恩人之女。”她微微颔首,指间棋子折射出幽暗的光泽,“还望前辈...莫要为难。”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她指尖的棋子忽然一顿,月光在棋面上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山风骤起,吹动她额前几缕散落的青丝。

老嬷嬷佝偻着身子,捂着受伤的手臂剧烈咳嗽了几声,嘴角渗出一丝暗红的血痕。她抬起浑浊的双眼,眼中迸射出怨毒的光芒。

“咳咳...好,好得很!”她嘶哑着嗓子,声音像是从破旧的风箱里挤出来的,“你们明月教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王爷的人都敢动!”她突然挺直腰板,虽然身形佝偻,却莫名透出一股凌厉的气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

山风骤起,吹动她凌乱的花白鬓发,露出额角一道狰狞的旧伤疤。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袖口已经被鲜血浸透,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