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马面

　　邓部长率先前往前6层地狱。波涛滚滚的人群如同急湍的河流中的鲤鱼，来年的春天，要越过龙门，回家。邓部长顺其人群，稀里糊涂般到达一层层的地狱。

邓部长未推开地狱大门，早已由内向外推开，乱七八糟的声响，邓部长淹没于声响的河流之中。邓部长险些被人群挤走，刚站稳脚跟儿，犯人开始络绎不绝推开邓部长，争抢着，似空气都被隔绝。而邓部长像定海神针，牢牢固在一地，无人撼动。

邓部长寻思如此不是办法，迟早大家都出不去，自己勉强作为领导者之一，为了发挥他的领导作用，表现他的领导力，立下军威，于脑中构思一个简单的计划。

邓部长站在嘈杂的人群里，只身一人独自大喝一声：“全给我停下，同志们，同志们，听我说，眼下最应该团结，不要乱，慢慢来。”

片刻间的宁静，他们扭了扭头，转而继续奔波，在逃生的希望面前，任何阻挡他们的额外的前提条件都显得微不足道。

一犯人凑近邓部长的耳边放声诘责:“装什么领导作风，逃生的路就在面前，谁不赶紧走，谁就是傻子，你就是个傻子，是最傻的那个！”

“你……”一时间邓部长不知道如何反驳，感觉他的话道理倒有，无奈自己是个没什么知识的大老粗，但又想反驳的无力感涌出。拎起犯人，摆出咄咄逼人的架势。

“你……你要干什么？”犯人一脸惊慌失措，猛地吞咽口水，随即紧闭上双眼，冒着虚汗，露出一排陈年老黄牙。

那犯人不断拍打他的手臂，正当邓部长即将下狠手之际，不经意间，撇到手指上的戒指，他的神情不由自主从先前的愤怒转为深深无奈，仿佛在混乱中彻底清醒，紧握的拳头又突然放下，放下不知所措的犯人，转身不语低头离别。

“我到底都干了什么？”邓部长发觉自从进入地狱以来，自己与生前大相径庭，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现在醒悟业已无用。

忽明忽暗的视线，漫无目的缓缓踱步，通道尽头是一张巨囗，吞噬送上门的餐食，他就这么甘心地被吃掉。蓦然间，他呆呆愣住，盯着手指上的戒指良久，喧嚣的通道譬如江河从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而发出汨汨声响，身心如坦荡如砥，单手紧握拳头，随即仰头，扭扭头，直视面前，不知去向何处，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铁树地狱，有一人，立于众山之巅。众人慌，急促逃，而其人稳如水上一叶轻舟，语气坚定且振耳欲聋:“都给我停下啊！”

众人不知景况，回眸远眺，才知一名高大的普通男子站在高山上，在俯瞰惊慌的人群，空气此时陷入一段短暂的沉默。

当全场一片缄默的片刻，邓部长知道自己的机会已出现，向前方声嘶力竭说道:“大家听我说，我是个粗人，不懂得很高深的道理，我知道一件事——一根木柴容易断，众根木柴不易断，人心齐，泰山移！”

“所以，你是让我们同你一起去营救？别开什么玩笑。”该犯人先嗤笑一声，“想着让我们送死哇，好不容易可以逃出去，谁会呢，看看他们谁愿意？”

“对，大家都知道这个是个玩笑，但我想再问大家，谁又敢肯定一个人单打独斗就能出去了呢？对面的可是成千上万的人马，你有这个把握吗？你们有吗！所以我恳请大家开得起这个玩笑。”男子语气低沉而又平稳，脸上展现出如一场殊死搏斗的战场上拼得你死我活，放手一搏的表情。

男子此言一出，有些人想反驳，话说在嘴边，却死活不肯说出来，打破该死的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让对方说出点话反驳。最终大家默许了男子的说法。

男子闻众人低头不言，他感觉此时像个英雄，高高在上的英雄，披上披风的英雄，同时感觉责任千钧重负。一声令下：“好，大家跟我邓强一起闯出地狱吧。”

邓部长深深鞠躬，头朝向众人，好像在渴求众人能够给自己戴上象征胜利的奖牌。邓部长起身，笔直地伫立，如身经百战的骁勇将军，随即下山，引领众人入狱救同伙。

邓部长抓着一群鬼兵解救犯人，发布一道死命令——不救完所有人，坚绝绝不离开！拧成一股绳似的，展露出气冲斗牛和咄咄逼人架势，前往一层层地狱，可奇怪的是没有一鬼兵把守。这使军心大涨，邓部长的威望几乎达到顶峰。

邓部长心不在焉，独自在心中喃喃：“终于要出去了吗？”

邓强脑海瞬间里有一位清秀的女人在阳光的沐浴下，向自己伸出纤细的手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在他的脑海里历历在目，他不敢忘记，更是不能忘记。

如今，累计100万大军，其中有15万人员不服从邓部长命令，默默悄悄离去。该逃的都逃了，余下75万人员无一例外邓部长视为统帅。邓部长的威望达到顶峰，甚至盖过秦敏和阿肆的锋芒，引领在队伍最前端。

带领成千上万的犯人朝第1层地狱解救犯人们，却不成想迎面而来的是一群数量相当的鬼兵，手里拿着一条冒金光的长绳子以及刀与剑，他们最前面站着半人半兽的两个鬼神，一个长着马脸，一个长着牛头，那便是牛头马面。

之前待在里边的犯人已经不知道去哪里，只留下一大团像蚕蛹一样的东西倒在地上，仿佛还在动弹，想要冲出束缚，不久，蚕蛹中的“蚕”再不动弹起来。

一时间，战场分割成两半，中间留下不足百米的距离，里面一半是萧萧风声吹响在枯树的吱吱声，外面一半是淅淅沥沥的风迎过枯草的嗖嗖声。

那几十个被抓住的鬼兵见了他们，暗自窃喜，一脚向后踹开擒住它们的犯人，像个几个月没有吃饭的狗，饥肠辘辘的，正飞奔而去。邓部长从来没有想过放过他们，再一声令下：“抛刀！”

鬼兵像个刺猬，浑身带刺。侥幸躲开“刀雨”，那又何妨？邓部长直身向前，重重一刀让逃跑的鬼兵的小腿斩掉。旁人此时都能听出这一刀带有的蛮劲到底有多大，犹如割掉一捆稻草的干净利索。

邓部长面无丝毫怜悯，有的尽是将未得逞鬼兵杀死的快感，心中的塞子，顿时间被扯出。邓部长趁机补几刀，直至没了动静，擦去脸上的鲜血，一言不发，不言而喻。

邓部长认为所行之事，是正义的，旁人定能理解，这一切都是为了共同的目标——回人间。所以需要对敌人真正达到嫉恶如仇的态度，不然死的将是他们。他在此时悟出逃狱的最好选择。

牛头拿起巨型板斧，而马面拿起的是稍长长矛，先是马面大喝几声：“所有鬼兵就算是咬舌自尽，也不要帮助一个犯人出去，都给我听清楚了！”

闻鬼兵一字不差，整整齐齐，答道：“卒知，定不辜负。”复颂整五遍。双方四目相对，气氛冷至极点，整个地狱都在屏息，连枯草的气息更甚是微弱。牛头马面对眼前的犯人异口同声道：“造反者速速投降！”

邓部长语气浑厚，霸气开口：“不然呢？”

“你们确定决心造反？”马面将长矛重重竖立在枯地之上，裂开数米深的痕迹，尘土飞扬，尘烟四散，崩至长矛之上，或有更高。

邓部长二话不说，提起利刃向牛头马面奔去，余下犯人见邓部长发起冲锋号角，便发起了冲锋。

犯人与鬼兵互相大喝几声，像是两只互为天敌的动物的嘶鸣，处处无不展示引以为傲的獠牙。却没有干扰两方霸主撕杀，这不是他们该参与，这一点他们不谋而合。犯人仅单纯直冲，没有任何躲避，是个莽夫，相对于穿针的巧人，理当巧人最好克制莽夫。

果不其然，巧人是有技巧的，作为莽夫代表的犯人，没有注意到鬼兵把绳子弄成一个环抛在天上，然后直接套住犯人的身体。

被套住了犯人，使了使劲，始终无法挣脱，而那个绳索开始向全身伸去，直至被绕满全身，不能透出空气。有犯人大声呐喊，示意小心绳索，可已经来不及了，数以百计位犯人都被缠住。

整个地狱里天空萧索，连象征生机的草如同枯萎般，缺乏活力，而草不是在地狱里向来如此，这次直接静静地坍塌，响起一阵阵波涛汹涌的暴风雨，风在践踏，雨在淹没。

咣咣几声，是牛头的板斧和邓部长的利刃所发出的声响，双方势均力敌，谁也不输谁，只是板斧巨型，邓部长稍不注意，或遇到力道但凡小于牛头，板斧则可抵至头顶。

马面趁机直刺邓部长的后背，贯穿整个身躯，鲜血顺着长矛流向马面。而邓部长只是一把利刃仍在硬抗，突然使出一份劲，弹开板斧。另一只手则握起长矛，向马面踹了一脚。

这一脚力道十足，马面连忙后退几步，邓部长顺势将长矛从身体拔出，蓄势，向牛头的牛头掷来。

牛头用另一只手接住长矛，马面负责从后面攻击，邓部长没有留意后方的攻击，直接被踹飞10米之远，倒在地上，刀没有握紧，没有跟着一同离开。

邓部长咳了几声，大口吐出了血，意识模糊不清，天空在他看来也反复摇摇晃晃，后背仿佛被斩掉一般，蜷伏身躯在枯地之上。

刚准备起来，意识还没有清醒，只见马面用长矛掷向邓部长，邓部长只觉有有个小黑点，不断不断扩大，呆滞的眼神，眉头没有一皱，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悄然声息的到来。

“邓部长，别傻愣了！”嘈杂的厮杀声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交杂几分刀光剑影的哐当声。

邓部长从恍惚间清醒，此刻才意识到那压根不是什么小黑点，是个长矛，一旦杀向自己就会死的长矛。幸好邓部长翻身及时，那把长矛牢牢的刺在地面。

邓部长看见到送上门的武器，不用白不用，双手将长矛拔出，挺沉重的，掂量一下估摸有10斤重。

牛头倒也不客气，笨重地冲向邓部长，连地面都得震一震。邓部长不可能拿着这么笨重的武器跑去硬接，只好在原地等待，随时做好攻击。

庞大的身影包裹邓部长，那一个巨斧似乎愈加具有杀伤力，速度不断叠加，斜劈向邓部长。

邓部长差点被劈到了那一刻，向后一退，用长矛的尖头直刺在牛头的板斧，借助板斧使自己向上高高跃起，到达牛头的高度，两人四目相对，一人眼中写满“坚毅”，另一个眼中写满“视死如归”的气概。到了最后，甚至比牛头还要高。

邓部长手握长矛向前一个斜踹向牛头的牛头上，迫使牛头后退几步，邓部长借势乘胜追击，准备刺到牛头的身体，牛头却说道：“马兄，准备夺矛。”

邓部长知道这是一个计谋，可来不及防御，马面踏上牛头肩上一跃而下，拿起长矛的尖头开始夺矛。马面使矛棍向前一突撞向邓部长未愈合的腹部，导致长矛脱手而出，马面因而成功夺回长矛，摆摆回收长矛的姿势，说道：“牛兄，赶紧上。”

邓部长这一下被撞飞将5米之远，半跪在地上，擦擦嘴角渗出的血以及额头的汗滴。

贬眼间，马面与牛头一同进攻，邓部长大感不妙，心中的恐惧涌上心尖，动弹不得，愣得出神，远处只听见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穿过层层人群，高喊：“邓部长，快跑！”

邓部长回过神来，从马面胯下逃离，牛头想要补刀，所以挥动巨斧，而邓部长从牛头的胯下逃脱，趁牛头马面转身的空隙，用片刻的时间，寻找掉落的长刀。

朝那长刀奔去，牛头马面只好紧忙追赶，邓部长紧忙捡起长刀，转身躲过牛头的巨斧，又用滑铲从牛头胯下穿过，不同的是利用长刀割伤牛头的一只腿。

马面学聪明了，邓部长一穿过牛头胯下，马面一把长矛重重向邓部长刺去，邓部长只好用长刀的刀背勉强抵住。

不成想，马面的长矛已经将长剑刺得留下重重的一点，压到邓部长的胸口不到5厘米，甚至有了破碎的迹象，邓部长只能用双臂苦苦直撑。

邓部长竭尽全力，双臂向上一顶，以闪电般的速度，滑过马面的胯下，立即站起来，不敢有丝毫松懈。

马面将长矛立在地面上，怒不可遏，拍了拍牛头的肩膀说道：“牛兄，等会儿我把他引到你附近，你拿起巨斧砍断他的腿。”

说罢，将长矛一抛在天上，再用一脚踢向邓部长，威力愈加凶残，邓部长侧身躲闪，正当窃喜，马面却到邓部长眼前，瞳孔不断扩大，不等邓部长反应过来，一脚踢向他的腹部向上顶。

邓部长飞起，马面一个下劈踢向他的头，准备落地的时候，又一脚向腹部踢去，来来回回，不下数十次，腹部以及背部淤青一大片，肋骨断了3根，最后一次拉起邓部长的衣服，像沙包一般，易如反掌，直直抛向牛头。

牛头这一次看准了，邓部长半个身体被斜着砍去，邓部长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响彻整个地狱，瞳孔开始有血丝包裹，从此没了任何气息。

马面气撒完了，如释重负，语气淡然对牛头说道：“好了，牛兄拿捆绳来绑住，不能让这个家伙重新复活，那就麻烦了。”

牛头从旧衣里拿出捆绳，正当邓部长准备被绑，一个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走邓部长。

牛头马面愣了一下，望那个形销骨立的男人，牛头马面互相对眼，不言而喻。马面跳向牛头的肩膀，用力一蹬，犹如天上凶猛的戾鸟，捕食地上逃跑的猎物。

男人向后一瞥，不敢稍有懈怠一刻，改抱为背，可马面就像是跟踪导弹，跑哪跟哪。

男人恶狠狠地喃喃道:“可恶啊，要不是你死了，我们这里所有人就遭殃了，我才不会救你邓部长，你可欠我一个人情呐。”

砰砰大声，灰尘飞扬，马面稳稳地落地，向那两人奔过去，仿佛是要他老命似的。

男人听到了这个坠落的声音，又听到一声腿风，脚忽然软下来，也恰好躲过了马面预判男子走位而踢出的这一脚，不由自主地灵活转弯，如鼠般警惕，战战兢兢地躲过一脚又一脚，估计连这个男人都没想到，自己会躲过那么多次攻击。

这个男人奔去人群里，而邓部长微张眼角，隐隐看到的是懦弱的长发男子的背影，他背起了自己，而长发男子名为白乐饼。